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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歪脖子树下绳(1 / 2)

二丫家的老房子总浸在树影里,像泡在墨水里。青砖墙上的爬山虎绿得发黑,藤蔓绞成一团团,把窗户遮得只剩道缝,风一吹,叶缝里漏出的光就在地上晃,像只眯着的眼在眨。我攥着半块橡皮站在院墙外,听见里面传来\"咔哒咔哒\"的声,节奏很匀,像有人在用算盘珠子,又像在掰干硬的骨头——后来才知道,那是二丫奶奶在嗑人指甲,她总说\"晒干了脆得很\"。

\"别去。\"奶奶的拐杖在我脚边敲了敲,枣木杖头沾着泥,还带着点新鲜的草汁,\"那屋里不干净,你二丫爷爷......\"她的声音突然压低,拐杖往地上顿了顿,\"去年你二丫爹出事前,就总往她家跑,回来裤脚总沾着河泥,鞋缝里还缠着黑头发,长的,能绕脚踝两圈。\"

我甩开她的手,橡皮在口袋里硌着大腿。村里的大人都这么说,二丫家是\"阴地\",住不得人。她爹去年在村口被卡车撞了,尸体被拖了三米远,脑浆溅在油菜花地里,黄灿灿的花上沾着白花花的东西,据说有人看见撞人的瞬间,驾驶室里坐着个穿黑褂子的,脸白得像纸,嘴角咧开的弧度,和二丫爷爷疯癫时一个样。她爷爷更邪乎,年轻时去山里采蘑菇,回来就疯了,总说看见个黑影跟在身后,手里拎着根麻绳,见人就问\"够长不\",问完就嘿嘿笑,牙上沾着泥,有人说那是坟头的新土。

\"她家有糖吃。\"我往院墙里瞟,二丫昨天偷偷塞给我颗水果糖,玻璃纸在太阳底下闪,红得像滴血,\"她说她奶奶做的,比供销社的甜三倍。\"我舔了舔嘴唇,那糖的甜味还残留在舌尖,带着点说不出的腥,像......像生猪肉的味。

二丫家的院门没锁,虚掩着,木头门轴锈得厉害,推的时候\"吱呀\"响,像只老鸭子被踩了脖子。院里的石榴树歪歪扭扭的,枝桠上挂着件黑褂子,风一吹晃晃悠悠,衣摆扫过树干,发出\"沙沙\"的声,像有人在叹气。树下扔着个豁口的搪瓷碗,里面盛着些灰,沾着几星暗红,像没烧透的纸——后来奶奶说,那是骨灰,掺了红糖炒的,\"给底下人捎甜口\"。

\"进来呀。\"二丫趴在门框上,梳着两个小辫,辫梢系着红绳,绳子都发灰了,像浸过血又晒干。她的脸白得像张纸,嘴唇却红得厉害,像刚吃过生肉,嘴角还沾着点褐黄的渣,\"我奶奶在熬糖呢,香得很。\"她说话时,舌尖舔了舔嘴角,那动作让我想起村口老刘家的狗,啃骨头时就这么舔。

堂屋里更暗,光线从窗缝挤进来,在地上投下细长的亮斑,灰尘在光里跳,像一群小虫子。二丫的奶奶坐在太师椅上,背对着门,梳着个圆髻,插着根银簪子,一动不动,后颈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。桌上摆着盘糖,黄澄澄的,沾着层白霜,看着像冻住的猪油,形状却怪得很——有的像小手指,关节处还鼓着;有的像脚趾头,指甲盖的地方泛着点青;最小的那块圆滚滚的,像眼珠子,边缘还带着点红,像血凝在上面。

\"奶奶,我同学来了。\"二丫喊了声,太师椅上的人没动,连头发丝都没晃一下,只有银簪子在暗处闪了闪,像条小蛇。

我盯着那盘糖,喉咙发紧。空气里飘着股甜腥味,像熬化的糖里掺了血,还有点土腥气,像刚挖开的坟。二丫拿起块\"手指糖\"递过来,她的手指冰凉,指甲缝里有黑泥,像刚挖过土,指尖还沾着点红,\"吃呀,甜着呢。\"她的声音有点飘,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贴在我耳边哈气。

糖块塞进嘴里时,我听见\"咔哒\"声,不是糖碎了,是太师椅上的人动了。二丫奶奶慢慢转过头,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,像朵枯了的菊花泡在水里。她的眼睛很浑浊,却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糖,嘴角咧开个笑,露出颗金牙,在暗处闪着光,牙面上沾着点黑,像没刷干净的烟油——后来才知道,那不是烟油,是坟里的黑土,她总爱用牙啃泥,说\"接地气\"。

\"慢点吃,\"她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,每个字都带着碴,\"别噎着,跟......跟你叔公似的。\"她的银簪子突然颤了颤,尖梢对着我的喉咙,\"他去年吃急了,卡着嗓子眼,脸憋得紫茄子似的,还是我用簪子给挑出来的......\"

我突然觉得嘴里的糖发腥,像生肉的味,黏在牙上,扯都扯不掉。刚要吐出来,二丫按住我的手,她的力气大得吓人,指甲掐进我掌心,疼得我一哆嗦,血珠冒出来,她赶紧用手指蘸了蘸,往嘴里送,咂咂嘴说:\"咸的。\"她的眼睛黑沉沉的,没有眼白,\"我爹以前最爱吃这个,每次能吃一盘,吃完就去河边荡绳,说能看见水里的鱼。\"

我逼着自己往下咽,糖块滑过喉咙时,像吞了只活虫子,在肚子里拱。二丫奶奶的金牙又闪了闪,她抬起手,手腕上套着串黑珠子,磨得发亮,仔细看才发现是用骨头磨的,上面还留着骨髓的痕迹,\"这糖得配着井水吃,才不噎。\"她指了指桌下的瓦罐,罐口缠着红布,布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\"魂\"字,\"二丫,给你同学舀点。\"

二丫掀开瓦罐盖,里面的水黑沉沉的,漂着层绿沫子,像放了很久的茶叶水,水面上还浮着几根头发,又黑又长,绕成一团。她舀了半碗递过来,水面晃出个影子,不是我的脸,是个穿黑褂子的男人,脸贴在水面上,眼睛瞪得溜圆,正对着我笑,嘴里吐出的气泡\"咕嘟\"破了。

\"喝呀。\"二丫把碗往我嘴边送,她的头发垂下来,掉进碗里,绿沫子顺着发丝往上爬,沾在她的耳垂上,像颗绿痣,\"我爷爷以前喝这个,说比酒还好,喝了就能看见河里的老相好,穿着红衣裳,往他怀里钻。\"

那天下午的事记不太清了。只记得我没喝那碗水,二丫突然拉着我往河边跑,她的手一直冰凉,攥得我手腕生疼,像被铁钳夹着,手腕上很快勒出红痕,像道细麻绳。村口的歪脖子树斜斜地伸到河面上,枝桠弯得像根弓,树皮裂开道缝,里面是黑的,像只睁着的眼,缝里还嵌着点红布,像血。最粗的那根枝桠上拴着根麻绳,粗得能攥住,绳头泡在水里,绿油油的,像长了层青苔,还缠着几根黑头发,长的短的,在水里漂来漂去,像水草。

\"玩这个。\"二丫指着麻绳,眼睛亮得吓人,瞳孔里映着河水,黑得像深潭,\"抓住了荡过去,能碰着对面的芦苇,我爹以前总带我荡,说荡到最高处,能看见水下的房子,红漆大门,门口站着个穿黑褂子的,在招手。\"

河面上飘着层雾,白蒙蒙的,把远处的石桥都遮了,桥洞的影子在雾里若隐若现,像头趴在水里的怪兽。我攥着麻绳,绳身滑溜溜的,沾着水,还有股土腥味,像刚从坟里挖出来的。凑近闻了闻,腥气里混着点甜,像二丫家的糖。二丫先荡的,她穿着花裙子,在雾里一闪,像只白蝴蝶,荡到河中间时,我看见她脚下好像踩着什么,不是水,是个黑糊糊的东西,浮在水面上,像个人蜷在那,手慢慢往上举,指甲又黑又长,要抓她的脚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