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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按眉骨的东西(2 / 2)

我吓得一哆嗦,忘了疼:“啥东西?”

“说不清,”五婆往四周看了看,压低声音,头巾的边角蹭到我耳朵,“前几年村西头的老刘家,有个娃也被按过,后来……”她没说下去,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,打开,里面是些灰绿色的粉末,往我眉心抹了点,凉凉的,带着股草药味,“别头朝炕沿睡了,让你妈给你缝个红布包,装把剪刀,压在枕头底下。”

那天回家,我死活不肯头朝炕沿睡,哭着闹着要换方向。妈没办法,只好把我的枕头挪到炕里头,让我的脚对着炕沿。奇怪的是,那天下午眉骨没疼。

可五婆说的“后来”,我还是想知道。问了二柱子,他神神秘秘地说:“老刘家的娃,当年也是眉骨疼,疼了半年多,有天晚上没回家,第二天在村后的乱葬岗找到了,眼睛睁得大大的,像铜铃,眉心上有个黑印,圆圆的,像被人按出来的。”

我吓得晚上不敢睡觉,缠着妈给我缝红布包。妈找了块做新棉袄剩下的红布,里面裹了把张小剪刀,针脚缝得密密的,放在我的枕头底下,摸着硬硬的:“别怕,剪刀能辟邪,啥东西都不敢近身。”

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听见夜里的惨叫声,也没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。可眉骨还是疼,每天下午准时来,像个定好的闹钟,疼得我眼泪直流,却比以前轻了点,像扎进去的针被拔出来半截,没那么钻心了。

这样疼了两年多。

直到五年级的某个下午,我在放学路上看见几个人抬着副担架往村外走,上面盖着块白布,五婆的枣木拐杖从布底下露出来,斜斜的。有人说她是夜里走的,早上发现时,头朝炕沿躺着,眼睛睁着,眉心上有个黑印,像被人按出来的。

那天下午,我的眉骨突然不疼了。

像有什么东西从骨头里钻了出去,轻飘飘的。摸上去暖暖的,再也没有那种冰碴子似的凉。

现在回老家,睡在当年的土炕上,我还是习惯脚朝炕沿。妈总笑我:“多大的人了,还讲究这个。”可她不知道,每个深夜,我还是会下意识摸眉心,怕那里突然凉起来,怕听见堂屋的门栓“咔哒”掉下来,怕有只手,带着土腥气,慢慢按下来。

去年清明回家,爸喝醉了,坐在炕沿上,眼泪一滴滴往地上掉。“其实那天晚上,我听见了。”他的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,“我不敢动,不敢睁眼,就听见那东西往你跟前走,听见你眉骨‘咯吱’响……我怕一动,它就找上我了。”

妈在旁边抹眼泪,说她也醒了,假装翻身是想护着我,可手都软得抬不起来,“只能摸着你的手,盼着它快点走。”

原来他们都听见了,都感觉到了。

那天晚上,我又摸了摸眉心,那里平平的,和别的地方一样。可窗外的风刮过新换的玻璃窗,“呜呜”的,像有人在外面哭,我突然觉得眉心有点痒,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,赶紧用手按住,直到天快亮才敢松开。

第二天早上,妈打扫炕铺,在我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,是那个红布包,里面的剪刀不见了,只剩下半截枣木拐杖的碎渣,灰绿色的,像五婆当年抹在我眉心的草药粉。

红布包躺在炕桌上,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上面,红得有点发黑。妈捏着布包的边角翻来覆去看,指尖在针脚处蹭了蹭:“这线咋松了?我当年缝得可结实。”

我盯着那半截枣木渣子,喉咙发紧——五婆的拐杖去年被她侄子劈了当柴烧,说是“不吉利”,怎么会有碎渣跑到我的布包里?

“别是老鼠拖进来的。”爸蹲在地上抽烟,烟杆在鞋底磕出闷响,可他的眼睛没看烟头,直勾勾盯着墙角的老鼠洞,像在确认什么。

那天下午,我去村西头的乱葬岗。说是乱葬岗,其实就是片荒坡,埋着些没后人的孤魂,还有像老刘家娃那样不明不白没了的。风刮过枯草丛,“呜呜”的,像有人在哭。

坡上有个新坟,没立碑,土还是松的,旁边扔着根枣木拐杖的残段,和我布包里的碎渣一模一样。坟头压着张黄纸,被风吹得掀起来一角,露出底下的字——是用朱砂写的,歪歪扭扭的,像个“护”字。

我突然想起五婆那天说的话,她往我眉心抹草药粉时,手指抖得厉害:“那东西记仇,你换了方向,它找不着你,就该找护着你的人了。”

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。五婆走的那天,正好是我眉骨不疼的那天。

晚上吃饭时,妈端上来的红薯粥有点糊味。她往我碗里盛粥时,手突然抖了下,勺子“当啷”撞在碗沿上。“咋了?”爸抬头看她。

“没啥,”妈低下头,头发遮住脸,“就是……刚才看见灶台上有个黑影子,一晃就没了。”

爸的筷子停在半空,烟杆在桌角磕了磕:“别自己吓自己。”可他的声音有点发紧,“明天我去山上砍根桃木回来,挂在门后。”

那天夜里,我又听见了门响。

不是堂屋的木门,是里屋的门,“吱呀”一声,像有人轻轻推了下。我猛地睁开眼,摸向枕头底下——红布包还在,可里面空空的,那半截枣木渣也不见了。

月光从窗缝钻进来,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,比当年的那道更瘦,像根枯树枝。它慢慢往炕边挪,停在妈的那头。我看见妈缩了缩肩膀,眉头皱得紧紧的,像是在做梦,嘴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气音,和我当年被按眉心时一模一样。

“妈!”我喊出声,伸手去拽她的胳膊。

影子“唰”地退到墙角,没了。妈猛地睁开眼,大口喘着气,手死死按着眉心:“疼……我的眉心疼……”

她的眉心上红了块,圆圆的,像被人按出来的。

第二天,爸从山上砍了根粗桃木,削得尖尖的,钉在里屋门后。桃木的腥气混着松脂味,弥漫在屋里,像撒了层药粉。妈眉心的红印没消,只是不疼了,可她总说头晕,像有东西在脑子里转。

五婆的侄子来串门,看见门后的桃木,撇了撇嘴:“这玩意儿没用。”他往炕沿上坐,鞋底的泥蹭在褥子上,“我姑走的前一晚,说听见有人在院里哭,出去一看,老刘家的娃蹲在石榴树下,眉心上黑黢黢的,问她要拐杖呢。”

爸手里的烟杆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
“那娃说,”五婆侄子压低声音,往四周看了看,“当年按他眉骨的东西,是个没埋好的死胎,头朝炕沿埋的,怨气重,专找头朝炕沿睡的娃报仇。我姑当年给那娃配了阴亲,本以为没事了……”

他没再说下去,只是指了指我家院外的石榴树:“昨晚我起夜,看见树下有个黑影子,头朝西蹲着,像在瞅你家窗户。”

那天下午,我和爸去了乱葬岗,在五婆的新坟旁边挖。挖了不到三尺,铁锨碰到个硬东西,“哐当”一声。扒开土一看,是个破木匣子,里面装着个小小的骨架,头朝西,脚朝东,眉心的位置嵌着块黑石头,像被人硬生生按进去的。

爸把骨架抱出来,重新挖坑埋了,头朝东,脚朝西,又在坟头压了块红布,是妈做棉袄剩下的那块,和我枕头底下的红布包一个料子。

埋完骨架的晚上,妈眉心的红印消了。她说做了个梦,梦见五婆拄着拐杖,牵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,往西边走,走几步回头看一眼,像在告别。

现在回老家,里屋门后的桃木还在,只是干得裂了缝。爸说等开春就换根新的,可我知道不用了——那个头朝炕沿埋的小东西,终于被摆正了方向。

只是偶尔夜里,我还是会摸眉心。有时能摸到点凉丝丝的,像五婆抹的草药粉;有时能听见窗外的风里,混着声极轻的叹息,像有人在说“不疼了”。

妈说,那是五婆在护着我呢。可我总觉得,是那个被按过眉骨的小孩,终于找到了不疼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