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8 年霜降,老天爷像是打翻了冰窖,冷气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,冷得人骨头缝都发颤。
我百无聊赖地蹲在王寡妇家那有些破旧的门槛上,手里捧着个冻梨啃着。这冻梨硬得像块石头,咬上一口,冰碴子在嘴里“嘎吱嘎吱”地响,那股子透心凉瞬间从口腔传遍全身。
老式座钟慢悠悠地刚敲过五下,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缓缓散开。
就在这时,西厢房方向猛地传来二狗子他娘扯着嗓子的尖叫:“三娃子又钻耗子洞了!”那声音尖锐得能划破这寂静的空气,我嘴里的冰碴子差点没被吓得直接吞下去。
赶忙吐出冰碴,抬眼就瞧见虎子正对着我挤眉弄眼呢。这小子,平日里就对那些邪乎的地方充满好奇,好像从来不知道害怕是啥滋味,整天往那些地方钻。
杂物间位于正房西侧,门框上糊着的黄符纸历经岁月,颜色已经褪去,变得黯淡无光,却依旧透着一股陈旧又神秘的气息,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。我小心翼翼地摸着门缝里嵌着的碎玻璃,一点点地往里挪动,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,生怕惊动了什么。手电筒的光束在屋里四处扫动,那昏黄的光线在墙壁和物件上跳跃,仿佛要把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都给揪出来。
角落里有个积灰的婴儿车,像是被时光遗忘在了这里。车轱辘上缠着几根枯黄的草,随着我的动作微微晃动,仿佛在努力回忆着往昔。车篷布破了个窟窿,从中能瞧见里头半截发黑的竹制摇篮,那发黑的颜色像是被岁月狠狠地烙下了印记,看着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劲儿,让人心里直发毛。
“都躲好了没?”虎子在门外扯着嗓子喊,声音在空荡荡的杂物间里回荡。我赶紧猫着腰,缩到冰箱后头,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门口。这时,我看见二狗子正扒着门缝偷偷往里看,他把棉袄领子高高翻起,紧紧盖住下巴,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迅速凝成了水珠,就像一颗颗晶莹却透着寒意的小珍珠。“还差个人...”二狗子小声嘟囔着,那声音轻得像怕被什么听见似的。
话音刚落,手电筒“啪”的一下毫无预兆地突然熄灭了,刹那间,整个屋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拉进了无尽的黑暗深渊,伸手不见五指。黑暗中,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传进我的耳朵,那声音就好像有人拖着一个无比沉重的东西,正缓缓地朝着我们挪动,每一下摩擦都像是在我的心脏上狠狠抓了一把。我吓得后背一下子紧紧贴上了冰凉的冰箱门,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,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,心脏也在胸腔里“砰砰”直跳,仿佛要冲破胸膛蹦出来一般。
“找到你了!”二狗子突然怪叫一声,那声音尖锐得像一把刀子,直直地刺进这黑暗的寂静中,把我吓得差点跳起来。手电筒重新亮起时,只见虎子正蹲在婴儿车前,他的手指离车篷布上的破洞只剩半寸远,就好像下一秒那手指就要触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。我们几个像被惊起的鸟群,呼啦一下围了上去,就看见他掌心粘着片暗红的胎发,在月光的映照下,泛着铁锈般的颜色,那颜色红得有些诡异,仿佛带着某种不详的气息,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。
“是女娃的头发。”王寡妇不知什么时候从影壁后转了出来,像个幽灵一般,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,把我们着实吓了一跳。她手里攥着把艾草,那张枯树皮似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,就像被一层诡异的迷雾笼罩着,看着十分吓人。“这车里死过孩子,二十年前难产殁的。”王寡妇低声说道,声音里透着一股悲凉和神秘,仿佛在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痛苦回忆。
当夜,我就被噩梦缠上了。梦里,那辆婴儿车在惨白的月光下自己慢慢地滚动着,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音,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。竹摇篮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,那哭声尖锐又凄惨,仿佛一把锐利的钩子,要把我的魂儿都给勾走。我猛地从梦中惊醒,冷汗湿透了衣衫。借着微弱的月光,我惊恐地发现窗台上多了一滩黑水,那黑水在月光下泛着幽光,像是某种邪恶的液体。仔细一看,里头还泡着半截桃木梳,再仔细辨认,正是虎子今早丢失的那把,这可把我吓得不轻,心“砰砰”直跳,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。
第二天,王寡妇家的事儿像一阵风,迅速在村里传开了。杀猪匠张屠户那大嗓门,把这事儿说得绘声绘色,就跟他亲眼看见似的:“那女婴死的时候,手脚都钉着桃木钉,棺材里还塞满了纸扎的拨浪鼓。”我心里既好奇又害怕,那股好奇心就像一只无形的手,推着我忍不住蹲在杂物间门口张望。这时,我看见虎子他爹拎着铁锹往西厢房走去,他的裤脚沾着新鲜的槐树叶,那树叶绿得有些扎眼,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。
“小孩家别乱跑。”他看见我,冲我咧嘴笑了笑,露出一口焦黄的牙,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我这才注意到,他怀里揣着个红布包,鼓鼓囊囊的,也不知道里头塞着啥东西,像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我刚要开口问,他却突然转身,径直往杂物间走去,铁锹铲头在门框上刮出一阵刺耳的声响,那声音就像一把锯子在锯着我的神经,听得我心里直发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