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历七月十五,月色如霜,李家沟沉浸在一片神秘而又略带阴森的氛围之中。长乐戏班的众人忙忙碌碌,在村子中央搭起了一座戏台。
班主老周嘴里叼着旱烟杆,那烟杆随着他的话语一上一下地抖动着,油灯昏黄的光映照着他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,让他看上去愈发沧桑。
“今儿个唱《铡美案》,都给我把劲头使出来,特别是赵虎的铡刀,可得擦亮些,别失了咱戏班的招牌!”老周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,在夜空中回荡。
二十岁的武生陈三裹紧身上的戏服,那铜护腕紧紧箍着他的手腕,硌得生疼。他仰头望向台柱上新刷的朱漆,不知为何,那鲜艳的红色在他眼中竟像干涸的血迹,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前日路过乱葬岗时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眼前:一个身着白袄的女人蹲在坟包后,正慢条斯理地梳着头,发梢不断滴下黑水,那画面仿佛一道冰冷的电流,瞬间传遍他的全身。
三更天,戏终于散了。
陈三独自蹲在后台卸妆,四周一片寂静,只有一盏孤灯摇曳着昏黄的光。
他对着铜镜,正准备擦拭脸上的油彩,铜镜里突然蒙了一层厚厚的雾气,仿佛被一层神秘的纱幕遮住。
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擦,就在这时,镜中竟映出一个身着补丁戏服的女人。
那女人的脖颈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歪斜着,青紫色的手指直直地戳向自己,嘴里发出凄惨的叫声:“冤枉啊......”陈三惊恐万分,手一哆嗦,打翻了桌上的胭脂盒,胭脂水泼洒在镜面上,“滋啦”作响,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一般。
“三哥!”跑龙套的小六子举着油灯,匆匆冲了进来。
“你脸色白得跟纸糊的似的!”小六子惊呼道。
陈三刚要开口诉说刚刚的遭遇,戏台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。众人闻声,纷纷举着火把朝着戏台跑去。到了戏台,只见赵虎的铡刀竟断成了两截,刀刃上沾着一些暗红的碎屑,在火把的照耀下,显得格外刺眼。
第二夜,陈三被一阵噩梦惊醒,他猛地从床上坐起,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。月光透过窗棂,洒在墙上,竟投出一个上吊女人的影子,那影子在月光下扭曲着,仿佛随时都会挣脱墙壁,扑向陈三。
陈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,来不及多想,赤着脚冲到了院里。
在清冷的月光下,他看见井台边蹲着一个佝偻的身影,仔细一看,正是那个戏服女人!她正用一根枯树枝在泥地上画着圈,嘴里念念有词。
陈三走近几步,看清圈里歪歪扭扭地写着“还我命来”四个大字。
“造孽啊!”就在这时,村东头的王寡妇突然从黑影里窜了出来,手里举着一根木棍,径直朝着陈三的眉心戳去。
“这月都第三回了!自打你们戏班唱《铡美案》,村里就天天闹邪祟!”
王寡妇一边叫嚷着,一边扯开自己的衣襟,只见她胸口赫然有道紫黑的掌印,看上去触目惊心。
“昨夜里它钻我被窝,说今晚要喝童子尿!”王寡妇的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恐惧。
陈三下意识地摸了摸枕下,摸到了半块硬馍,这正是昨夜梦里那个女人塞给他的。
馍上还带着井水的味道,他轻轻一掰,馍里竟流出黑红色的汁液,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。
他突然想起戏班账本上的记录,上月十五有人给戏班送来三筐“龙眼”,每一个都裂口渗血,当时他还觉得奇怪,如今想来,这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种可怕的联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