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皮落下的瞬间，听觉便愈发清晰。
先是木盒被打开的声音，接着是硬木支架对接的轻响，还有琉璃镜片在卡槽里微微旋转校准的“咔嗒”声。
没等他细想，一个带着微凉触感的物件便轻轻贴在了他的眼窝处，边缘缠着的细布柔软，恰好贴合了面部的弧度。
不过几息的停顿，萧筱轻快的声音便再次响起，带着藏不住的期待：“好啦，毓哥哥，睁开眼吧。”
司马毓缓缓睁眼，下一秒便僵在原地。
方才还远在山下的城池，竟骤然“扑”到眼前，近到能看清城楼上值守士兵三人成行在走动、檐角悬挂的灯笼有几个都清晰可辨。
他呼吸一滞，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青草。
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神物，能将千里风物拉至眼前？
他张了张嘴，喉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，只剩眼底翻涌的震惊与茫然。
萧筱见他半天没说话，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：“毓哥哥？怎么样，能看清吗？”
她其实心里也忐忑，这古代琉璃肯定比不上现代的高清光学玻璃，她的打磨精度也有限，这简陋的望远镜肯定远不及现代的清晰。
司马毓的目光从那物件上移开，落在她蹙起的眉头上。
晚风拂动她的发梢，月光勾勒出她担忧的侧脸，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竹叶香。
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，恨不得时间就此静止，让她的声音、眼前的光影、此刻的心动，都永远停驻，就这样一辈子。
他定了定神，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哑着嗓子轻轻点头：
“看得清，很清楚。”说着便将望远镜小心递给萧筱。
萧筱接过望远镜，迫不及待地左移右挪，一会儿对准城下的酒肆，一会儿转向远山的轮廓，看着镜片里被“拉”近的景物，嘴角忍不住越扬越高。
她暗自得意，没想到凭着零碎的记忆和有限的材料，竟真的做出了能用的望远镜，成就感在心底升起。
忽然，她脑中灵光一闪，猛地抬眼望向夜空，将望远镜迅速对准漫天星斗。
镜片里，原本就繁密的星辰更显清晰起来，仿佛抬手就能触碰到。
她看得失神，一时忘了周遭，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片从未见过的浩瀚里。
“那是紫微垣，象征着帝星所在。”身旁的司马毓忽然开口，声音温和如月光。
“旁边连成弧线的是北斗七星，常以它辨别方向、推算时节。”他抬起修长的手指，隔着夜色指向天幕某处。
“看见那颗最亮的星了吗？那是太白星，黎明时出现在东方，黄昏时见于西方。”
萧筱猛地回神，上辈子在城市里，夜晚被霓虹与灯光淹没，天空总是灰蒙蒙的，别说辨认星象，连完整的星空都难得一见。
此刻听司马毓随口道来，条理清晰，如数家珍，她不由得放下望远镜，真心实意地赞叹：
“毓哥哥，你真是太厉害了！”
被她直白的夸赞撞中心口，司马毓脸颊瞬间泛起薄红，连耳根都热了几分。
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了蜷，还没等他回应，萧筱又兴冲冲地扭回头，重新举着望远镜望向星空，全然没留意他的异样。
晚风轻轻拂过，她鬓边一绺碎发被吹得扬起，又俏皮地落在她脸颊上，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