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开始很轻微,只有一个。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,缓慢地拉开一个袋子。
紧接着,是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
声音越来越多,越来越密集!
“嗤啦——”“嗤啦——”“嗤啦——”
不再是缓慢试探,而是变得急促、连贯,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。几十个,甚至可能上百个拉链,在同一时刻,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动,朝着同一个方向滑动!
不是朝左!
老陈反复强调的,必须朝左的拉链,此刻,正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,强行地、整齐划一地,拉向右边!
林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。她僵硬地站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耳朵里充斥着那连绵不绝、令人头皮发麻的拉链滑动声,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指甲,在刮挠着她的鼓膜。
她不敢回头。
她想起了老陈的第二条规矩。
可是,这不是哭声……但这比哭声更可怕!
声音持续了大概十几秒,然后,戛然而止。
如同开始时一样突兀。
世界重新陷入了那种极致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之中。连制冷设备的嗡鸣,似乎都消失了。
不,还有声音。
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,声音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。
还有……另一种声音。
极其细微,像是……很多人在同时轻轻地、缓慢地呼吸?或者,是某种……湿滑的东西,在摩擦地面?
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,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,渗透她的衣服,钻进她的皮肤,直抵骨髓。办公室里的温度,似乎在几秒钟内骤降了十几度。
然后,她听到了。
不是从背后。
是从……侧面?上面?
无法定位来源。
细碎的,稚嫩的,像是几个小孩子在交头接耳,声音重叠在一起,带着一种空灵的、冰冷的质感,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“你吵醒我们了。”
那一瞬间,林晚的思维彻底停滞了。
恐惧像一只实体化的冰手,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,掐断了她所有的声音和动作。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,只有无边的、刺骨的冰冷,和灵魂深处爆发的、无声的尖叫。
吵醒了……
谁?
她僵硬地,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,一格一格地,极其缓慢地,转动脖颈。
视线,越过办公室敞开的门,投向外面那条阴冷的走廊。
走廊里,空无一人。
惨白的灯光依旧亮着,照着空荡的水磨石地面和墙壁。
但是,走廊尽头,那两扇厚重的、本该紧闭的不锈钢冷藏库大门……
此刻,却虚掩着。
留下了一道漆黑得令人心悸的缝隙。
仿佛有什么东西,刚刚从里面……出来了。
林晚猛地后退一步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疼痛感让她稍微找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,但恐惧并未消退,反而因为那扇虚掩的门而无限放大。
她死死盯着那道门缝,眼睛瞪得酸涩,不敢眨一下。耳朵竖起着,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声响。
细碎的童声消失了。
拉链声也消失了。
只有死寂,和那道仿佛通往深渊的黑色缝隙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几分钟,也许是几个小时,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。
“叮——”
电梯到达的清脆铃声,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如同惊雷般炸响!
林晚吓得浑身一颤,几乎要瘫软下去。
电梯门缓缓打开,外面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,以及……老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。
他看到靠着墙壁、脸色惨白如纸、浑身发抖的林晚,又看了一眼桌上被拔掉电源的收音机,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,只有一种深沉的、了然的疲惫,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怜悯。
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门外,扫过那条空荡但寒意未散的走廊,最后,落在那扇虚掩的冷藏库大门上。
老陈什么也没问。
他只是默默地走到桌边,弯腰,捡起收音机的电源线,重新插好。然后,他打开收音机,调到F104.7。
一阵沙沙声后,舒缓的古典音乐流淌出来,是肖邦的夜曲。
他并没有播放《摇篮曲》。时间已经过了。
做完这一切,老陈才转向林晚,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:
“今晚,我陪你待到天亮。”
林晚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想问什么,但喉咙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棉花,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。只有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,发出细碎的“咯咯”声。
老陈走到门口,缓缓将办公室的门关上,隔绝了外面那条走廊,和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、令人不安的门。
他拉过一把椅子,坐在门边,背对着林晚,面向着门口,像是……在守卫着什么。
他没有再看林晚,也没有再说话。
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,佝偻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,像一尊沉默的、布满风霜的石像。
林晚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,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,将脸埋了进去,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。
那一夜,办公室里的古典音乐响了整整一晚。
而林晚,在无边的恐惧和寒冷中,彻夜未眠。
她终于明白了。
那三条规矩,不是迷信,不是鬼故事。
是活下去的……底线。
而那条被故意打破的底线之下,是她永远不愿再窥探的,冰冷死寂的……真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