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我运气好,会有个海螺姑娘在家里帮助我洗衣服,做饭呢。
何雨柱摇摇头,觉得这个想法太不现实。
边想边走,工业局那栋灰扑扑的大楼,终于被甩在了身后。
何雨柱没急着往家赶。
深吸一口气,还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儿,混着几个月熬夜积下的油汗气。
肩膀下意识地绷着,像还压着机密文件的重量。
觉得浑身不舒坦。
得,完成了那么大的项目,得犒劳犒劳自己。
他拐了个弯,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工业部旁那家国营老澡堂。
雾气蒸腾的大池子里泡着不少刚下班的工人干部,空气中弥漫着廉价肥皂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。
“哗——”
热水劈头盖脸浇下来,砸得他一个激灵。
烫!真烫!
水流跟小锤子似的,一下下夯在他后脖颈子上,那儿硬得像块石头,两个月来就没松快过。
现在舒坦了!
爽!
何雨柱闭上眼,长长吐出一口浊气。
爽!
那股憋了两个多月的劲儿,顺着脚底板,混着脏水,流进了下水道。
爽!
脑子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、苛刻的指标、宋老严肃的脸……全被这漫天蒸汽给蒸模糊了,化了。
爽!
他打上灯塔牌肥皂,从头到脚搓洗得通红。一层层老泥卷下来,仿佛掉的不是污垢,是那身看不见的、沉重的铠甲。
爽!
冲干净,整个人像卸下二百斤的担子。
爽!
他换上包里那身叠得板板正正的蓝布工作服,是新的,还带着棉布特有的硬挺和阳光味儿。
头发湿漉漉地往后耙拉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
他走到那面布满水渍、边缘泛黄的镜子前,用毛巾擦去一片水雾。
镜子里的人影清晰起来。
何雨柱愣了一下。
镜子里那个人,有点陌生。
帅气十足,俊朗英俊,比二个月前要白净了许多,大概是在办公室里呆久了,现在脸上竟然也多了一些书卷气,比原傻柱要俊朗多了多了多了。
脸颊瘦了些,轮廓更硬了,但那双眼睛……不一样了。
少了点从前在食堂颠勺时的浑不吝,也褪去了刚进项目时的那点不确定。
眼神沉静而清亮,像深潭的水,底子里却透着一股自信。
他凑近了些,指尖划过眉骨上方一道浅浅的、新添的皱纹。这是在哪个深夜,对着哪组异常数据拧出来的?
他看着镜中人的眼睛,仿佛能看到背后奔涌的一切——西北矿区的辐射尘、渤海湾的盐碱滩、实验室彻夜不熄的灯光……还有那份刚刚交出去、关乎国运的方案。
这不再只是一个厨子何雨柱的脸。
热水冲掉的只是疲惫,但这几个月的经历,在他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。
他不再是那个蹬着二八自行车、围着轧钢厂食堂灶台和南锣鼓巷四合院打转的厨子何雨柱了。
换好衣服,他拎起旧挎包,推开门,重新走进午后的阳光里。
脚步轻快,带着肥皂的干净气息。
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,暖洋洋的,他才真切地感觉到,那没日没夜、提心吊胆的两个多月,是真过去了。
脚步下意识地就往南锣鼓巷方向迈,可刚走两步,又停住了。
他心里头有点乱,像一团理不清的麻。这猛地一松快,反倒不知道该先干嘛了。
回四合院?阎老西儿肯定又要凑上来打听,许大茂那孙子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他。想想就闹心。
他索性钻进条僻静胡同,靠着墙,从系统空间里摸出那包大前门,抽出一根点上。
烟雾吸进肺里,脑子才慢慢清楚起来。
这两个多月,他跟坐了牢似的,与世隔绝。
外头的人不知道他去了哪儿,在干啥。
娄晓娥……她肯定来找过自己。
他眼前仿佛看见娄晓娥站在他紧闭的房门前,一次,两次……从担忧到失望的样子。
“得让她知道,我回来了,没缺胳膊少腿。”
这念头一起,就跟种子发了芽似的,再也按不住。不是多么炽烈的火焰,就是一种沉甸甸的、必须去了结的挂念。
人家姑娘为你担了心,你回来了,于情于理,都得先去给个准信儿,让人家安心。
这是做事的基本道理。
他又想起怀里那两份心意。给娄父的那管菌种,是投其所好,是晚辈对长辈学问的尊重;那罐好茶叶,是聊表心意,感谢人家之前的关照。
更重要的是,在经历过部里那些惊心动魄、跟宋老那些人物打过交道之后,他莫名地就想和娄晓娥说说话。
跟她说说话,心里头踏实。
想到这儿,何雨柱把烟头在墙上按灭,弹进墙角。
方向明确了。
他整了整崭新的衣领,把那个装着机密档案和奖励的网兜整理了一下。
迈开步子,不再犹豫,朝着娄家的方向,不紧不慢走去。
路旁的梧桐叶子已经有些泛黄。娄家就在眼前。
他站在紧闭的院门前,深吸了一口气,伸手整理了一下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衣领,这才抬手,叩响了门上的铜环。
“叮——当——”
来开门的是娄家的保姆。
隔着铁门,何雨柱脸上那份期待的笑意,在听到对方话的瞬间,就僵住了。
“何同志啊?小姐她……刚巧出去了,不在家。”
“不在?……”
他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里带着失望。
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:去哪儿了?是不是又去四合院找我了?还是……
但他何雨柱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了。那点失落和焦急,在他脸上只停留了一瞬,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。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还算得体的笑:
“哦,没事儿,没事儿。那……娄伯伯在家吗?我过来看看他。”
他被让进客厅。
娄振华正坐在沙发上听收音机,见他进来,有些意外,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。
“娄伯伯。”何雨柱规规矩矩地打招呼。
“是柱子啊,快坐。”娄振华关掉收音机,上下打量他,“瞧你这精神头,这趟差出得,看来是顺风顺水?”
“还算顺利。”何雨柱在旁边的沙发坐下,
“刚回来,就想着……先过来看看您和伯母,也……也顺便让晓娥同志知道一声,我回来了,一切都好,让她……甭惦记。”
这话说得委婉,可那份第一个就来报平安的心思,在刚回来和先过来这几个词里,已经表露无遗。
他从挎包里,小心地取出那两样东西。
“娄伯伯,这罐茶叶,您尝尝,据说还不错。”他将素白瓷罐轻轻放在茶几上。接着,又拿出那个密封的玻璃管,
“这个,是我这趟出差,顺手弄出来的一点小玩意儿,不涉密,就是个探路的样本。觉着可能对您的研究有点启发,就带回来了。”
送出这两份心意,他这趟来的主要目的,才算达成了一半。
振华是何等人物,这话里的分量,他听得真真切切。
他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,一股混合着赞赏的情绪涌了上来。
这小子,有心!刚从龙潭虎穴出来,澡估计都没顾上好好洗,头一个念头竟是先来我家报平安,怕晓娥担心。
这份对自家姑娘的看重,比什么甜言蜜语都实在。
他看着何雨柱格外清亮的眼神,那身板挺直、不卑不亢的帅气十足的坐姿,再想起他如今在部里都挂上号的前程……
“是个靠得住的。晓娥跟了他,亏不了。”
这念头一起,竟带出了几分老父亲式的急切。
柱子这年纪,晓娥那岁数,都不小了。
这两人,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的,还这么来回捎话、互相惦记个什么劲儿?不如早点把事儿定了,也省得我们老的跟着操心。
他心里甚至飞快地掂量了一下:以柱子现在这势头,虽说家底薄点,但那身本事和前程,比多少家底都厚实!这女婿,他老娄认下了!
可这些话,在他喉咙里滚了几滚,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口。他毕竟是长辈,是体面人,哪有主动催婚的道理?传出去像什么样子?好像我家姑娘嫁不出去似的。
他只能把这番心思,全化在脸上的笑容里,
“好,好啊!柱子,你有心了!”他接过那罐茶叶和玻璃管,尤其是后者,他拿在手里仔细端详,心中更是满意。
这孩子,办事牢靠,知道轻重,送我东西都送到我心坎上,既显尊重,又显本事。
“回来就好,平安比什么都强。”娄振华的语气里带着关怀,“晓娥那丫头要是知道你第一个就来这儿了,指不定多高兴呢。”
他这话说得自然,却是不动声色地,又帮自己女儿在何雨柱心里,加了一块砝码。
何雨柱虽然最想见的人没见到,心里空落了一块,但该做的事做了,该传的话传了。
“娄伯伯,这茶叶,您尝尝。”他提醒说。
娄振华心下并未太在意。他这半辈子,什么好茶没见过?拿起顺手拧开罐盖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,瞬间逸散出来!
只是闻了一下,连日来审阅文件的疲惫竟似消散了几分,头脑为之一清。
娄振华脸色顿时变了。他小心翼翼捏起一小撮茶叶,凑到眼前,指尖微微发颤。
但见茶叶条索紧结,色泽翠润鲜活,仿佛刚从枝头采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