验收在继续。孙巧儿带着她的测量小队,如同执掌标尺的判官,一段渠沟一段渠沟地丈量过去。达标者的欣喜,未达标者的懊丧,都清晰地写在每一张被汗水和尘土覆盖的脸上。那根冰冷的木尺,不偏不倚,渐渐在人们心中树立起一种近乎神圣的权威。
然而,并非所有人都将这份“公平”真正放在心上。总有人心存侥幸,或是被积年的偏见蒙蔽,以为敷衍了事也能蒙混过关。
很快,队伍来到了一个位于坡地中段的工段。这段渠沟负责连接上下两片区域的供水,重要性不言而喻,挖掘的难度也不小。
负责这段工程的,正是之前怨气最大、消极怠工被鞭笞过的赵老四,以及他拉拢的几个同样心怀不满的本村男户。他们被鞭子教训后,表面上老实了许多,但心底那股邪火和轻视并未消散,尤其是对“女人管事”和“同工同酬”的抵触,根深蒂固。
看到孙巧儿一行人过来,赵老四直起腰,拄着锄头,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,眼神却有些闪烁。他身后的几个男户也停下了动作,互相交换着眼神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…侥幸?
孙巧儿面色平静,如同之前测量每一段渠沟一样,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渠底。
脚刚一落地,她的眉头就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脚下的土层松软不平,显然没有经过充分夯实。她将手中的长木尺用力插入渠底,尺身轻易就没入了一小截。
“深度,”她报出刻度,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上了一丝冷意,“浅于标准一掌有余。”
赵老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急忙辩解道:“孙…孙姑娘,这…这地方石头多,不好挖啊!咱们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!”
孙巧儿没有理会,继续测量宽度。她拉直麻绳,发现渠沟两侧凹凸不平,宽窄不一,最宽处超出标准近两尺,最窄处却刚刚卡线。
“宽度误差过大,最窄处仅达标,最宽处严重超限,不合规制。”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,确保旁边的胥吏和记录员能听清。
接着,她检查渠壁和基底。渠壁粗糙,满是锄头留下的杂乱痕迹,根本没有进行必要的修整拍实。基底更是明显倾斜,一头高一头低,落差肉眼可见。
“渠壁未修整,基底严重倾斜,落差超过两拳。”孙巧儿抬起头,目光锐利地看向渠边的赵老四,“这样的渠段,一旦通水,不仅水流不畅,极易淤塞,更可能导致渠壁坍塌,前功尽弃!你们是怎么干的活?”
她的质问清晰有力,毫不留情面。
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了。所有 nearby 的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里。许多人早就看出赵老四这段渠沟挖得敷衍,此刻都被孙巧儿毫不客气的指摘惊住了。这姑娘,平时看着文静,较起真来竟如此厉害!
赵老四被当众呵斥,尤其是被一个年轻女子呵斥,脸上顿时挂不住了,涨成了猪肝色。他梗着脖子,声音也大了起来:“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!这坡地本来就难挖!有本事你自己来试试!就知道拿着尺子指手画脚!”
“试什么?”王嫂子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,站在渠边,冷冷地看着赵老四,“赵老四,你看看你挖的这东西!再看看我们姐妹挖的!难挖?坡地谁家不是坡地?我们女人能挖得平整达标,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就挖成这德行?还有脸叫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