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大人的仪仗停在了荆棘壁垒之外。那狰狞的尖刺、明显人工加固的痕迹,在他眼中更坐实了“结寨自守”、“不服王化”的印象。他脸色阴沉,负手而立,甚至懒得让衙役上前叫门,只冷冷地等着里面的人自己出来“迎驾”,姿态倨傲至极。
壁垒之内,气氛紧绷如弦。
透过缝隙,女户们早已看到外面那队官气森森的人马和赵富贵等人谄媚的嘴脸。张寡妇手握铁锄,指节发白;王嫂子脸色惨白,不住地搓着手;孙巧儿紧紧抱着账册泥板,身体微微发抖。
快嘴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压低声音对被人搀扶出来的赵小满道:“小满姑娘,怎么办?他们肯定没憋好屁!那官老爷脸色难看得很!”
赵小满深陷的眼窝扫过外面,肺腑间的灼痛让她呼吸艰难,额心的印记隐隐发烫。她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、带着偏见的官威,如同实质般压来。她嘶哑道:“…开门…迎…”
躲是躲不过的,唯有面对。
就在这时,一个身影却比所有人动作更快。
是柳绣娘!
她今日并未像往常一样待在工坊,而是换上了一身虽然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靛蓝布裙,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,用一根打磨光滑的木簪绾住。她手中捧着的,不是草编,也不是粉条,而是一摞用麻绳仔细穿好的、大小不一的泥板和土纸册子。
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,但那双杏眼里,却不再是以往的怯懦与死寂,而是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光芒。赵小满那次从柴房救下她、王嫂子举着官印挡在前面、姐妹们日夜劳作相互扶持的场景,一幕幕在她脑中闪过。
有些东西,比恐惧更重要。
“我去。” 她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打断了赵小满的话。
众人皆是一愣。柳绣娘平日沉默寡言,除了编织几乎不参与对外事务,此刻竟主动请缨?
“绣娘,你…” 王嫂子担忧道。
柳绣娘却已深吸一口气,对着赵小满和王嫂子等人微微颔首,然后转身,步伐坚定地走向那扇沉重的、由内开启的壁垒豁口。
她的出现,让外面等候的众人也愣了一下。
赵富贵本以为出来的会是那个煞星赵小满或是泼辣的快嘴刘,没想到竟是这个据说以前一直被关在柴房里、只会编筐的柳绣娘?他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,正好,拿这种软柿子先开刀!
李大人看着走出来的这个身形单薄、面容清秀却带着一股异样倔强的妇人,眉头皱得更紧。这就是那伙“妖妇”之一?
柳绣娘走到距离李大人一丈远的地方,停下脚步,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,动作略显生硬,却一丝不苟:“民妇柳氏,恭迎大人。”
声音清冷,不卑不亢。
李大人冷哼一声,懒得废话,直接训斥道:“尔等聚众于此,结寨自守,抗拒乡里,可知罪?乡邻告尔等殴伤男丁,施用妖法,私敛财货,尔等有何话说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