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镇的消息顺着河漂下来时,林家村的槐花都落尽了。送消息的是个挑货郎,担子上的瓷碗还在晃悠,他蹲在村头的老榆树下,唾沫星子混着汗珠子往下掉:“死人了!三岔河的张渔夫,浮在水面上跟片荷叶似的,浑身被蛇缠得结结实实,解都解不开!”
村民们围过来时,货郎正用袖子擦脸,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:“那蛇鳞,啧啧,新得发亮,像是刚从蛇身上蜕下来的,沾在肉上抠都抠不下来。”
陈雪听到消息时,正在翻她爹留下的另一本残册。那册子纸页发黄,上面画着些扭曲的蛇形,旁边注着些奇怪的符号。她手指点着其中一页,脸色比纸还白:“是柳仙在蜕皮。”
林风凑过去看,残册上写着:“柳仙修行百年,每蜕一次皮,需借生人躯壳承其旧煞,皮蜕则煞去,人毙则功成。”字迹旁画着个小小的蛇头,眼睛处点着朱砂,像是正盯着看的人。
“旧皮的煞气?”林风想起赵猎户,那人当年被蛇缠瞎了眼,临终前还在喊“蛇皮裹着我的骨头”。
“柳仙最记仇。”陈雪翻到另一页,上面记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名字,“这些都是对仙家不敬的人。赵猎户当年打死过一条白蛇,张渔夫……我听说他上个月用网捞上来条大青蛇,说是要剥了皮泡酒。”
话刚说完,村西头就传来动静。黄三太爷披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,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,正往村外走,见了林风,拐杖往地上一顿:“跟我去三岔河。”
三岔河离林家村有十里地,河水浑浊,河面上漂着些腐烂的水草。张渔夫的尸体已经被捞上岸,盖着块白布,旁边跪着他的婆娘,哭得嗓子都哑了。黄三太爷没看尸体,径直走到河边,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,里面裹着把桃木剑。
“取他一根头发来。”黄三太爷的声音透着股冷意,张渔夫的儿子哆嗦着剪下一缕头发,递过去。黄三太爷将头发系在剑穗上,剑穗是用五彩线编的,在风里晃悠着像条小蛇。
“埋在岸边,三尺深。”他指挥着村民挖坑,自己则站在河边,望着浑浊的河面,嘴里念念有词。林风蹲在坑边帮忙,耳朵里却全是河水“哗哗”的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搅动。
就在桃木剑要被埋下去时,林风眼角的余光瞥见河底有东西在闪。不是阳光的反射,是种幽幽的绿光,在浑浊的水里忽明忽暗,像是一片巨大的鳞片。他心里一动,趁黄三太爷转身的功夫,悄悄往河边挪了两步,伸手探进水里。
河水冰得刺骨,像是有无数细针扎着指尖。他摸索着往下探,指尖突然触到片滑腻的东西,边缘带着些坚硬的棱角。林风屏住呼吸,猛地一捞,一片巴掌大的蛇鳞被带出水面,水珠顺着鳞片的纹路往下滴,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鳞片背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七”字,刻痕里还沾着些河泥。林风的心跳骤然加速——柳七,村里老人说过,柳仙有七个化身,最厉害的就是柳七,当年赵猎户招惹的,就是它。
他赶紧把鳞片揣进怀里,刚站直身子,黄三太爷就转了过来,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圈,像是能看穿他的衣襟:“别乱摸河里的东西。”
林风没说话,只觉得怀里的鳞片越来越凉,像是块冰贴在皮肤上。
回到破庙时,天已经黑透了。林风关上门,把鳞片掏出来放在桌上。油灯下,鳞片泛着青幽幽的光,边缘锋利得能割破纸。他伸手摸了摸,指尖刚碰到鳞片,就觉得一阵钻心的冷,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,猛地缩回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