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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沪上寻琴(1 / 2)

民国十四年深秋,上海法租界霞飞路的梧桐叶被夜雨打落,黏在油亮的柏油路上,像摊开的暗血色绸缎。

沈砚之提着藤箱从 “玛丽皇后号” 邮轮码头走出时,呢子大衣领口还沾着大西洋的海盐味,指尖捏着的《古琴谱考》边角已被海风浸得发皱 —— 这是祖父沈鹤年临终前攥在手里的东西,老人弥留之际只反复说 “龙脊伽罗,藏于江南,得此琴者,可慰半生”,话没说完就咽了气。

“少爷,老爷的车在那边。” 管家老周撑着黑绸伞迎上来,接过藤箱时目光扫过那本泛黄的琴谱,眉头皱了皱,“家里绸缎庄的账快算不过来了,张司令那边催了三次货款,老爷说您得先把生意接过来,那些老古董的事……”

“先找琴。” 沈砚之打断他,声音冷得像码头的海风,“祖父的遗愿,不能等。”

黑色奥斯汀轿车穿过租界时,沈砚之望着窗外掠过的洋行招牌与电车轨道,指尖反复摩挲琴谱最后一页的图样 —— 半把古琴的轮廓,琴脊凸起如游龙,三道裂纹像刀疤刻在琴身,琴尾那个 “林” 字用朱砂描过,经年累月已渗进纸纤维里。

他想起小时候躲在书房,看祖父对着空琴盒发呆,祖母在门外哭骂 “一把破琴,比老婆孩子还重要”,最后两人分房而居,祖父直到死都没再跟祖母说过话。

轿车停在静安寺旁的沈公馆,青砖洋楼前挂着 “沈记绸缎庄” 的木牌,几个伙计正搬着布匹往库房送,见沈砚之回来,都停下手里的活打招呼。

沈父沈敬亭坐在客厅红木椅上,面前摊着账本,算盘珠子撒了一地,见他进来就把账本扔在桌上:“你留洋五年学的是经商,不是弹棉花!张家小姐下周来做客,你要是能娶了张曼丽,三百万货款就一笔勾销,不然沈家就得卷铺盖滚出上海!”

“父亲,我回来是为了找龙脊伽罗琴。” 沈砚之把琴谱放在桌上,“祖父说这琴能慰半生,我得完成他的心愿。”

“慰半生?” 沈敬亭气得咳嗽起来,手帕上溅了点血,“你祖父就是被这破琴迷疯了!当年为了找它,把苏州的老宅都卖了,最后落得众叛亲离!现在沈家要完了,你还想着琴?”

他说着,突然捂紧胸口,脸色苍白如纸,“医生说我这肺痨撑不过冬天,你就当可怜我,好好跟张小姐相处,行不行?”

沈砚之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,心里像被浸了冰水。

他知道沈家的难处 —— 去年跟张家合作进了批印度丝绸,船在吴淞口被海盗劫了,货款全赔进去,现在全靠借高利贷周转。

可祖父的遗愿、琴谱上的朱砂字,像根刺扎在他心里。

接下来半个月,沈砚之白天应付绸缎庄的事,晚上就揣着琴谱跑遍上海的古玩市场。

城隍庙 “聚宝阁” 的王老板拿了把涂着红漆的假琴,说 “这就是龙脊伽罗,你要诚心要,给两千块”;豫园 “琴韵斋” 的李掌柜更离谱,拿出本缺页的《琴史》,说 “找琴得先看这个,你买了我就给你指路子”,被沈砚之当场拆穿骗局。

直到第三周,他在福州路 “雅韵琴行” 遇到店主陈老。

老人七十多岁,背驼得像张弓,戴着老花镜盯着琴谱看了半个时辰,才用骨节突出的手指点着琴尾的 “林” 字:“这琴我二十年前见过,在杭州拱宸桥的‘林记琴坊’,琴匠是个姓林的女娃,叫林阿鸢,她师父是我同门师兄,当年就是为了护这琴,被土匪砍了三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