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明站在人声鼎沸的广场边缘。目光紧紧锁在来往的出租车顶灯上。终于,一辆亮着“空车”灯的捷达停在面前,他拉开车门坐进去,将纸条轻轻递向驾驶座。
司机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,扫了一眼纸条上的铁西区井工街4一1号,说了一声“知道了”,便熟练地挂挡、打方向盘。车轮碾过广场的石板路,窗外的景致从密集的商铺渐渐变成开阔的城郊公路,永明的心随着车速起落,那张纸条上“机床一厂销售部九处”的字迹,在脑海里愈发清晰。
不到一个小时,前方路口突然矗立起一座朱红大牌坊,“机床一厂”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。“这就是机床一厂,你找哪个部门?”司机踩下刹车,永明忙指着手里的纸条:“销售部九处。”话音刚落,一辆公交车从坊内缓缓驶出,司机见状,一打方向盘也跟着开了进去。
厂区比永明想象中大得多,柏油路两旁栽着高大的梧桐树,叶片在风里沙沙作响。车子约莫行了一公里,在一栋米白色的四层大楼前停下,“这就是销售部大楼,十五块。”永明爽快地付了车费,背着旅行包,深吸一口气,抬脚跨上了大楼门前的台阶。
门卫室里的老师傅戴着老花镜,一边让永明登记,一边笑着说:“找九处啊,在四楼右边,上去就能看着牌子。”他顺着楼梯往上走,每一步都走得稳当,到了四楼右转,走廊尽头第一间办公室的门牌上,“销售部九处”五个字赫然在目。
推开玻璃门,一张浅灰色的登记台挡住去路,桌后坐着个穿蓝色工装的女同志,抬头见了他,温和地问:“同志,做什么业务?”“买滚齿机和珩齿机。”永明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更沉稳。“买两台吗?”女同志手里的笔顿了顿,永明摇摇头:“不,4台滚齿机,6台珩齿机。”
这话让女同志眼睛一亮,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:“处长,有个客户要买10台机床,您来接待一下吧。”没过两分钟,一个穿着中山装、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,伸手虚引了一下,笑着问:“同志,您是哪个地方的?”永明清晰地回答:“我是山东xx县的。”
处长思索了一下:“喔,想起来了,前天来了个电话,一个姓杨的,可能就是你们厂的,说要采购10机床。"永明马上回答:“是的,是的,你就是王处长吧。来之前,他再三嘱咐,找你办。”
王处长便笑着迎了上来,手里还拿着两份打印整齐的设备明细单。“你们要的滚齿机和珩齿机参数,我们连夜又核对了三遍,保证和贵厂生产线完美适配。”
两人在会客区坐下,玻璃茶几上很快铺满了图纸。永明指着参数表上的精度要求,王处长立刻拿出配套的检测报告:
“四台Y3180H滚齿机,最高加工精度能到6级,完全满足你们齿轮的齿距误差要求;六台Y4632珩齿机,我们升级了金刚石滚轮,效率能比老款提高15%。”
没有过多寒暄,双方直奔核心条款,从价格优惠,从交货周期到安装调试,再到后续三年的维保服务,每一项都核对得细致入微。最终确定的价格,滚齿机每台7.1万元;珩齿机每台6.2万元。当永明在协议上盖上合同章,签下名字时,王处长笑着说:“我们厂的设备,您尽管放心,沈机七十多年的底子,靠的就是实打实的质量。”
签完协议,王处长提议带永明去生产车间看看。穿过宽阔的厂区大道,巨大的“中国制造”标语映入眼帘,车间里的机械臂正有条不紊地运转,金属切削的清脆声响成了这里的主旋律。在机床生产区,几台滚齿机正在进行预组装,工人师傅们拿着卡尺反复测量齿轮的齿形。“这就是您订的Y3180H,床身用的是整体铸造,抗震性比拼接结构强太多。”王处长指着机床底座介绍,“每台设备出厂前,都要经过72小时的空载运行测试,差一丝一毫都不行。”
走到珩齿机生产线,永明停下脚步,仔细观察设备的主轴运转。王处长看出了他的心思,解释道:“我们的珩齿机主轴采用了德国进口轴承,转速稳定在3000转/分钟时,振动幅度能控制在0.005毫米以内。您看那边,技术员正在调试数控系统,后续还能根据你们的需求,升级程序。”车间尽头的检测室里,几位工程师正用三坐标测量仪对齿轮样品进行检测,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精准到小数点后四位,永明凑近看了一眼,误差值远低于协议约定的标准。
离开车间时,夕阳正洒在机床厂的厂徽上。王处长握着永明的手说:“等设备出厂,我们会派专人上门安装调试,保证不耽误你们的生产进度。” 王处长将永明送到楼下,派专车送永明到火车站。
到了车站广场,永明下了车,谢过司机,直接去了售票大厅,毕竞全国最大的中转站之一, 大厅里的热闹非凡。永明扫了眼墙上的标识,很快找到通往上海方向的售票区,十来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,他选的那个窗口前,三十多人的队伍像条缓慢蠕动的长龙。他不急不躁地站到队尾,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,终于轮到他时,永明往前半步,清晰报出目的地。售票员头也没抬,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,声音平淡却清晰:
“晚上8点沈阳到上海的快车,卧铺没了,软卧还有。”
永明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:软卧虽贵点,却能省下一晚住宿费,还能早一天到家,明天上班也耽误不了。他当即点头:
“行,就买张软卧。”
接过车票时,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