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岛上的风,依旧呜咽着吹过。一边,是决意赴死、坚守承诺的悲壮;另一边,是背负生之重担、迂回反击的决绝。兄弟二人的命运,在这片焦土上,以另一种方式,再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。而敌人进攻的脚步声,已经越来越近,死亡的阴影,彻底笼罩了这片无名的高地。
当第一名敌人的身影,那是一个猫着腰、端着步枪快速移动的模糊轮廓,刚刚切入方辰阳的狙击视野边缘时,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便已沉稳而果断地压下了第二道火。没有一丝犹豫,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本能。
“砰!”
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枪响,瞬间撕裂了高地短暂的、令人窒息的宁静。子弹带着方辰阳满腔的悲愤与决绝,精准地钻入了那名敌人的胸腔。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,便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桩,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,溅起一小蓬尘土。
但开枪,即意味着暴露。方辰阳深知这一点。几乎在子弹出膛的后坐力传递到肩胛的同一瞬间,他全身的肌肉已然协调发力。他没有待在原地确认战果,而是就着跪姿射击的姿势,猛地向左侧全力翻滚。战术背心与粗糙的地面、尖锐的碎石剧烈摩擦,发出刺耳的“沙沙”声。他的动作迅猛如豹,一连数个翻滚,迅速脱离了最初的射击位置。
果然,就在他身体开始移动的下一刹那,一阵密集的弹雨便如同泼水般倾泻而来。“哒哒哒……哒哒哒……”子弹尖叫着打在他刚才藏身的那片岩石和土地上,溅起一串串火花和烟尘。敌人显然训练有素,听到枪声后,并非盲目扫射,而是迅速判断出枪口焰的大致方位,并以强大的火力进行压制覆盖。
方辰阳在翻滚的终点毫不停滞,借助一个浅坑的掩护,身体如弹簧般迅捷弓起,转为低姿态的冲刺,向着右前方几米外另一处更有利的掩体——一段被炸断的树干匍匐疾进。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战术性的警惕,耳朵高度集中地分辨着子弹的呼啸声和来源方向。抵达树干后,他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,单膝跪地,出枪,“砰!”,又是一个精准的短点射,将一个试图趁机起身冲锋的敌人逼退回掩体之后。他的这一系列动作,行云流水,充满了力量与节奏感,目的明确——不仅要杀伤敌人,更要最大限度地吸引仇恨,将敌人的主要火力引导到自己这一侧来。
与此同时,趴在主阵地上的萧胖子,在听到侧翼突然响起的、熟悉无比的步枪声时,心脏猛地一缩。他先是一愣,随即明白了方辰阳的意图。这个傻子!他根本没有真正撤退!他是在用这种自杀式的方式,为自己分担压力,试图将这场必死的防御战,变成一场里应外合的反击!
“方辰阳!你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!” 萧胖子在心中发出最愤怒的咆哮,眼眶却在瞬间湿润了。一股热流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和难以言喻的感动,冲撞着他的胸腔。他太了解方辰阳了,这种看似鲁莽的行为背后,是那份宁愿同死、也绝不独活的、近乎偏执的兄弟义气。他萧胖子可以为了兄弟牺牲自己,但他方辰阳,又何尝不是一样?
“妈的,你以为就你讲义气?就你会逞英雄?” 萧胖子咬着牙,血迹斑斑的脸上闪过一丝混合着痛苦、愤怒和决绝的复杂神情。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冰冷的手雷,心中瞬间下定了决心。“要疯,老子陪你一起疯!要死,也得拉够垫背的,让你这傻小子有机会活!”
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贯穿他的全身,赋予了他新的力量。他猛地拉掉第一颗手雷的保险环,圆滚滚的手雷握在手中,沉甸甸的,仿佛承载着他最后的信念。他深吸一口气,积攒起右臂残余的所有力气,凭借多年来练就的肌肉记忆,算准了提前量,猛地将手雷朝着敌人最密集的区域投掷过去。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高、但却充满死亡气息的抛物线。
“手雷!卧倒!”
敌人中显然有经验丰富的老兵,在手雷凌空飞来的刹那便已瞥见,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警告。大部分敌人反应神速,立刻扑倒在地,寻找最近的掩体。然而,还是有两名冲得过于靠前、或者反应慢了半拍的敌人,刚刚意识到危险的降临,那枚代表着死亡的小铁疙瘩就已经落在了他们脚边不远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