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灵王二十六年,晋、楚、齐、秦、宋、卫、郑、鲁、陈、蔡、曹、许、邾、滕等十四国诸侯会于宋都商丘。晋卿赵武、楚令尹子木代表两大国主盟。盟约规定:晋之属国须朝楚,楚之属国亦须朝晋,奉晋、楚为共同霸主。中原暂得和平。
然,“弭兵”之盟,实乃大国妥协之产物,小国须“两朝”而贡,负担反倍于前。且晋、楚国内,矛盾皆日益深化。
晋国,自献公尽诛桓庄之族,立“无畜群公子”之制,导致公室衰微。至文公后,异姓卿族凭借军功日益壮大,形成范氏、中行氏、智氏、韩氏、赵氏、魏氏等“六卿”专权之局面。公室与卿族、卿族与卿族之间,明争暗斗,暗流汹涌,晋国霸业,实则早已外强中干。
楚国,虽地大物博,然其制度仍带浓厚部落联盟色彩,王权与若敖氏等世族矛盾尖锐,且长期与中原文明对峙,被视作“蛮夷”,难以真正融入中原获取道义优势。吴国崛起于东南,更是其心腹大患。
中原暂得喘息,而南方的吴、越之地,杀伐之气却日渐冲霄。
吴国,得晋国扶持以牵制楚国,更得楚臣伍子胥、伯嚭奔投,引入中原兵车战法。至吴王阖闾,任用伍子胥为相,孙武为将,国力军力大振,屡败强楚,五战及郢,几亡楚国。
越国,处吴之南,虽断发文身,然民风彪悍。越王允常、勾践父子,隐忍蓄势,伺机而动。
吴越之争,渐成新一轮风暴之眼。其惨烈程度,尤甚中原。卧薪尝胆,吞吴雪耻之传奇,即将于这片水泽之国上演。
下界,洛邑王城。
周王室于“弭兵”之会后,似更显落寞。诸侯虽名义上“尊王”,然皆各行其是,周天子之号令,几不出王畿。王室内部,王子争位、卿士专权之事亦屡见不鲜。礼乐征伐,自诸侯出,进而将自大夫出,乃至陪臣执国命。礼崩乐坏,已成不可逆转之大势。
然,旧秩序之瓦解,必催生新思想之萌芽。
昔日管仲、子产等治国能臣之实践与言论,被整理成册,于士大夫间流传。
老子(李耳)为周守藏室之史,博览群书,洞察世事兴衰,其思辨日益深邃,终将骑青牛而出函谷,留下五千言《道德经》,开创道家思想。
孔子(孔丘)生于鲁国,少时贫贱,然好学不倦,问礼于老聃,学琴于师襄,渐以“克己复礼”为己任,开创私学,有教无类,门下弟子三千,贤者七十二,儒家学说渐成体系。
墨翟出身卑微,精于工巧,见战争之害、奢靡之风,乃倡“兼爱”、“非攻”、“节用”,墨家学派应运而生。
法家、纵横家、兵家、阴阳家……种种思想,皆在动荡变革之世中孕育、萌芽。
他们或着书立说,或周游列国,或聚徒讲学,或游说诸侯。彼此辩难,相互攻讦,又相互吸收。一个思想空前活跃、百家竞相争鸣的伟大时代,已如躁动于母腹中的婴儿,即将呱呱坠地。
天庭,昊天镜前。
昊天上帝目光扫过下界,见中原战火暂熄,而吴越之地杀气渐浓,更见那散布于列国之间的点点智慧灵光,微微颔首。
“旧霸已衰,新争又起。然,人族之生机,不在霸业,而在文明。百家思想既萌,文明进阶之势已成。传旨宣化署,‘心映司’之重心,可渐由引导诸侯争霸,转向关注诸子百家之贤才,因势利导,助其完善学说,然切记不可强行干预,只需播撒启迪之念即可。”
“臣等遵旨。”
洪荒大势,浩浩荡荡。齐桓晋文之霸业,终如过眼云烟。然其“尊王攘夷”所凝聚之华夏认同,其富国强兵所探索之治国之道,皆已融入人族文明血脉之中。
晋楚争锋,吴越厮杀,皆是这血脉奔流中的汹涌浪花。而浪花之下,那更为深沉、更为持久的力量——思想的碰撞与文明的演进,正悄然积蓄,即将喷薄而出,照亮整个洪荒人族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