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们的目的地,不是户部那空空如也的国库,而是深宫之内,太后娘娘的私库——内承运库。
队伍在内承运库那扇,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斑驳的朱漆大门前停下。
这里远离外朝,戒备却异常森严,守卫皆是太后亲信。
早已接到消息的内库总管太监张余兰,正拢着手,在门房里焦灼地踱步。
听得门外动静,他忙不迭地小跑出来。
“哎哟喂,我的叶督公,您可算是来了!”
“这深更半夜的,太后娘娘都歇下多时了,您这……”
张余兰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和紧张。
但当他看到叶展颜身后那望不到头的车队,以及那些车辆吃重极深、车轮深深陷入土里的模样时,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。
叶展颜轻盈地翻身下马,动作不见丝毫宦官常有的阴柔,反而带着一股武将的利落。
他脸上冰霜瞬间消融,换上一副春风般和煦的笑容,快步上前:“张公公,劳您久候,实在是罪过。兄弟们手脚笨拙,清点搬运费了些时辰。”
张余兰根本没听清他的客套。
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车辆,嘴唇微微哆嗦着,伸出一根手指,颤巍巍地指着:“叶……叶公公……这,这些都是……?”
“哦,都是从罪臣府里清理出来的一些阿堵物。”叶展颜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一堆垃圾,“想着娘娘的内库近来想必也有些吃紧,咱家就自作主张,直接给您送过来了。省得再走户部那边繁琐的章程,平白让娘娘久等。”
“送……送过来?”
张余兰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。
他不是没见过
冰敬、炭敬、节敬、寿敬,名目繁多,三五万两已算豪奢,三五十万两那得是封疆大吏咬牙吐血的大手笔。
可眼前这……这车队望不到头!
这得是多少钱呀?
“叶公公,您莫要戏耍咱家了,这……这到底是多少?”
叶展颜凑近一步,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:“不多,区区五千万两现银,不成敬意。此外,还有些零碎玩意儿,回头单子一并给您。”
“区区……五……五千万两?!”
张余兰倒吸一口冷气!
你说的词好小众啊!
此刻,他只觉得一股麻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,整个人真的“麻”了,手脚冰凉,头皮发炸。
张余兰瞪大了眼睛,像是第一次认识叶展颜。
“咱家……咱家不是没见过送礼的,但……但没见过这么豪横的!”
“叶公公,您一次就给内库捐了五千万两?”
“您这……您这是抄了玉皇大帝的宝库不成?”
“这……这不合规矩啊!”
叶展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语气却更加推心置腹道。
“张公公,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
“您想想,这些银子,哪一锭是干净的?”
“都是那老贼贪赃枉法、盘剥百姓得来的赃款!”
“这等污秽之物,送去国库,岂不玷污了国帑?”
“没得还要让那些清流言官们吵吵嚷嚷,争论该如何花费,平添烦恼。”
他顿了顿,观察着张余兰惊疑不定的神色,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。
“但送给娘娘就不同了。”
“娘娘母仪天下,操持这偌大宫廷,处处都要用度。”
“咱们做奴才的,不能让娘娘为了一点黄白之物费心劳神不是?”
“咱大周,委屈谁,那都不能委屈了娘娘呀!”
“您说,是不是这个理儿?”
说话间,叶展颜的手极其自然且隐蔽地握住了张余兰的手。
一张折叠得方正正、带着体温的桑皮纸银票,就滑入了张余兰的袖袋之中。
张余兰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捏,那厚度和质感,让他心头猛地一跳。
“这……叶公公,您这是……”张余兰的声音有些发干。
“一点小意思,两万两,给公公吃杯茶,压压惊。”
叶展颜的声音轻若蚊蚋,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。
“公公是太后娘娘最器重的肱股之臣,日夜为娘娘打理这内库,劳苦功高。”
“日后,还需公公在太后娘娘面前,多多为咱家美言几句才是。”
两万两!
一杯“茶水”!
这人当真是我,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