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千年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沙哑得厉害,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,“一千年……我活着,就是为了杀他……为了毁掉他所珍视的一切……为了向他,向那些背叛者……讨回这笔血债……”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,攥紧了身下的简陋铺盖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“可现在……他死了。”
“就这么……没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
他顿住了,胸口微微起伏,呼吸变得有些急促。那双眼睛里,鎏金色与猩红色如同两道纠缠的闪电,激烈地搏斗着,使得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极不稳定。
“那我……是谁?”
他猛地转回头,目光再次死死锁住云芷,那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、恐惧,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求助。
“斩荒?那个只知道杀戮和毁灭的魔头?那个……曾经那样伤害你、逼迫你的疯子?”
“还是……沧溟?那个早就该死在千年前、天真可笑、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的……废物战神?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高,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。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,那些关于身份认同的剧烈冲突,在此刻,在这个他唯一能够、也唯一愿意袒露脆弱的人面前,终于决堤。
“那些记忆……那些属于沧溟的记忆……温暖的、光明的、却带着血和背叛的记忆……它们是真的吗?还是我疯魔千年产生的幻觉?”
“而这千年的恨,千年的杀孽,千年的孤寂和疯狂……难道就只是一场……错误的梦?”
他抬起一只手,痛苦地抵住自己的额头,仿佛想要将那些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挤压出去。
“我看到你……阿芷……” 他看着她,眼神痛苦而挣扎,“当我以为你是素婉的替身时,我想占有你,折磨你,把你永远锁在身边……那是斩荒的疯狂。”
“可当我看到你受伤,看到你为了我几乎耗尽性命……这里……” 他用拳头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,发出沉闷的响声,“会痛得无法呼吸……那感觉……又像是沧溟……”
他猛地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将那句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,颤抖着问了出来:
“阿芷……我到底是哪个?”
问出这句话时,他眼中那抹猩红似乎暂时被压了下去,只剩下鎏金色的、如同迷途幼兽般的脆弱和……深深的恐惧。他害怕听到答案,又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。
“我害怕……”
他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种几乎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哽咽。
“我怕……我控制不住……”
“怕那个疯狂的斩荒…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跑出来……”
“怕我会……再次伤害到你……”
最后几个字,轻得如同叹息,却重重地砸在了云芷的心上。
他看着她,不再是那个睥睨天下的魔尊,也不是那个悲天悯人的战神,只是一个在自我认知的泥沼中挣扎、害怕失去唯一的亮光、脆弱得不堪一击的……男人。
山洞内再次陷入寂静。
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,清晰可闻。
他将自己最不堪、最混乱、最脆弱的一面,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她的面前。
他在向她求救。
用他仅存的、微弱的理智和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