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宫深处的绝对禁地,万魔窟之心。
这里是整个魔域魔气最精纯、也最暴戾的核心。巨大的洞窟空旷无比,穹顶高悬,倒挂着无数如同黑色利剑般的魔晶石柱,散发出幽幽的、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。
窟内没有寻常摆设,只有中央一座巨大的、由整块万年玄煞寒玉雕琢而成的莲台,此刻正氤氲着浓郁的、近乎液态的漆黑魔气,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,滋养着盘坐于其上的身影。
斩荒闭目端坐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。
他赤裸着上身,精壮的身躯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狰狞伤疤,最触目惊心的是心口处一道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金色裂痕,那是千年前被抽去神骨、神魂残缺的永久创伤,此刻正因为力量的反噬和心魔的冲击而微微闪烁着,带来阵阵撕裂魂魄般的剧痛。
他周身的魔气极不稳定,时而狂暴如海啸,时而微弱如游丝,显然正处于疗伤的关键时刻,容不得半分打扰。
在他身旁,玄煞寒玉莲台的边缘,云芷静静地躺在由最柔软的魔蛛丝织成的锦垫上,依旧昏迷不醒。
她的脸色同样苍白,长发如墨泼洒,衬得小脸愈发脆弱。但与斩荒那充满毁灭气息的魔气不同,她的周身,正自发地萦绕着一层极其淡薄、却无比纯净的翠绿色光晕,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,散发出温和而坚韧的生机。
这生机与洞窟内死寂霸道的魔气格格不入,却又奇异地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,甚至……隐隐滋养着这片绝对的死地,让莲台边缘的玄玉表面,都悄然滋生出了几点极其微小的、翠嫩的苔藓。
斩荒的疗伤,不知持续了多久。或许是一瞬,或许是永恒。当他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,将那蠢蠢欲动的心魔低语再次暂时封入识海深处时,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猩红的眸子,因为极度的消耗和痛苦,色泽黯淡了许多,却依旧深邃得如同蕴藏着无尽血海。他下意识地,第一时间侧过头,目光投向身旁沉睡的云芷。
然而,这一次,他的目光在触及她面容的瞬间,不再是往日那种带着偏执占有欲的审视,或是透过她追寻另一个影子的恍惚,而是……凝固了。
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,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。
震惊、探究、茫然、以及一种……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近乎敬畏的专注。
他的脑海中,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寝殿中那石破天惊的一幕——她周身爆发的、纯净而磅礴的翠绿神光,那光芒中蕴含的、让他这具浸透黑暗的魔魂都感到战栗的生机之力;以及后来,他情急之下远程渡去魔元时,两者力量那匪夷所思的、甚至带有一丝毁灭美感的融合……那是一种超越了他千年认知的力量层次。
这不是素婉。
素婉的力量,是温和的、慈悲的、润物无声的春雨。而云芷方才爆发出的力量,是原始的、蓬勃的、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、创造与毁灭并存的威严!那是属于上古春神“句芒”的、执掌万物枯荣的本源之力!
他一直知道她特殊,知道她可能是句芒的转世。但知道,和亲眼见证、亲身感受,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。那种力量的冲击,直接撼动了他根植于魔魂深处的认知。
她不是那个需要他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下、最终却无力保护而逝去的白月光。她是一个独立的、强大的、甚至……可能比他想象中更加不可思议的存在。
这个认知,像是一道惊雷,劈开了他因千年执念而凝固的思绪。
就在这时,云芷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,发出一声极轻的、带着痛苦的嘤咛。她似乎在昏迷中也被混乱的记忆和力量冲击所困扰,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几乎是下意识的,斩荒伸出了手。他的动作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,反而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疑。他的指尖,因力量消耗过度而微微颤抖,缓慢地、小心翼翼地,朝着她紧蹙的眉心探去。他想拂去她的不安,想确认她的存在是真实的。
然而,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前一刹那,他猛地顿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