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蘅快步上前,蹲下身,无视那镣铐散发的阴寒魔气,伸出三指,轻轻搭在云芷冰冷的手腕上。
指尖传来的触感,让他心头一沉。脉搏微弱紊乱,时有时无,如同即将绷断的琴弦。更棘手的是,他清晰地感知到,云芷经脉深处,一股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生机(神力),正与一股阴寒霸道的魔气(来自镣铐和魔宫环境)进行着殊死搏斗,但这股生机已是强弩之末,节节败退,反而加速了她的衰亡。
他轻轻拨开云芷额前被冷汗浸湿、黏在皮肤上的碎发,露出她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。指尖触及的皮肤,一片冰凉。
青蘅收回手,缓缓站起身。他转过身,面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殿门口、浑身笼罩在低气压中的斩荒。
此刻,青蘅脸上惯有的淡笑已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。他看着斩荒那双充满暴戾和挣扎的猩红眸子,一字一句,清晰而沉重地开口:
“尊上。”
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内回荡,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。
“您可知,您正在做什么?”
斩荒抿紧薄唇,下颌线绷得死紧,没有回答。
青蘅的目光扫过云芷脚上的镣铐,又落回斩荒脸上,语气沉痛:“锁其形,蚀其神,耗其生机。您这不是囚禁,是凌迟!是彻头彻尾的毁灭!”
他深吸一口气,指向气息奄奄的云芷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警示的意味:“她撑不过三天!最多三天,这缕生机便会彻底熄灭!届时,纵是大罗金仙在此,也回天乏术!”
斩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,眼底的血色更加浓郁,却依旧死死咬着牙,不肯松口。
青蘅上前一步,目光灼灼地盯着他,终于说出了那句最关键的话,如同最终宣判,又如同最后的劝诫:
“尊上,您扪心自问,将她囚于此处,究竟是为了惩罚一个替身,还是为了囚禁您自己那颗……早已千疮百孔的心?”
“您如今所做的,不是在彰显您的权威。”
“您这是在亲手扼杀——”
青蘅顿了顿,目光扫过这冰冷华丽的囚笼,最终定格在斩荒剧烈闪烁的瞳孔上,吐出了诛心之言:
“——这暗无天日的魔宫里,唯一可能照进来的……那缕光。”
话音落下,望舒殿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剩下云芷微不可闻的、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声。
以及,斩荒那越来越粗重、越来越混乱的喘息声。
青蘅的话,像一把重锤。
狠狠砸碎了他自欺欺人的外壳。
将血淋淋的真相,摊开在他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