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场如同噩梦般的祭日之夜,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,刻在了云芷的心上。
身体的疼痛在琉璃悄悄送来的灵药作用下,缓慢地愈合着。青紫的淤痕渐渐褪去,碎裂的肩骨在魔宫珍稀药材的滋养下,也不再那么锥心刺骨。
但有一种痛,却如同附骨之疽,深深地埋藏在心底,无法触碰,一碰便是鲜血淋漓。
那是心口的钝痛。
源于斩荒清晨醒来时,那个充满了悔恨与厌恶的眼神。
源于她自己那份荒唐而可耻的、不该有的期待被彻底击碎后的羞耻与绝望。
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她必须筑起一道墙。
一道厚厚的、坚不可摧的墙,将自己与那个疯批魔尊彻底隔开。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距离,更是情感上的绝缘。
她开始刻意地、有预谋地躲避斩荒。
起初,这并不难。祭日之后,斩荒似乎也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混乱和沉寂之中。他不再像之前那样,频繁地出现在望舒殿。甚至接连好几天,云芷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。
魔宫的气氛,从祭日前的极度压抑,转变为一种诡异的、死水般的平静。但这平静之下,却涌动着更令人不安的暗流。侍女们更加噤若寒蝉,连琉璃脸上那点勉强的笑容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和恐惧。云芷能感觉到,沉渊的气息似乎离望舒殿更近了些,那种无声的守护(或者说监视),变得更加严密。
她知道,斩荒就在这座宫殿的某个地方。他的气息,如同无形的网,依旧笼罩着这里。他的沉默,比之前的暴怒更让人心悸。
但她不在乎了。
她只想远离他。
远离那个能轻易搅乱她心绪、带给她无尽痛苦的男人。
她给自己制定了一套严格的“生存法则”。
当殿外传来熟悉的、沉稳的脚步声时——那是斩荒独有的步伐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和节奏感——无论她在做什么,都会立刻停下。
如果他是在白天前来,她便会迅速走到内殿的屏风后,或者借口要去后面的小花园透透气(那里是望舒殿结界内唯一可以短暂活动的地方),总之,确保自己不会与他迎面撞上。
有时,她正坐在窗边看书,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道玄色的、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宫道的尽头,正朝着望舒殿的方向走来。她的心脏会条件反射般地一缩,随即立刻起身,几乎是逃也似的闪身躲到厚重的帷幕后面,屏住呼吸,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。她会静静地听着那脚步声由远及近,踏上殿前的台阶,然后在殿门口停顿片刻。
那短暂的停顿,每一次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她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、仿佛能穿透一切障碍的目光,在殿内扫视。她的后背会渗出冷汗,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。
有时,他会走进来,在殿内停留一会儿。不说话,只是站在那里,或者坐在他常坐的那张椅子上。空气会凝固得让人窒息。云芷躲在暗处,一动不敢动,只能通过他细微的动静——比如衣料摩擦的声音,指尖敲击扶手的声音——来判断他的情绪和停留的时间。
直到那脚步声再次响起,渐渐远去,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,她才会缓缓地松一口气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,浑身虚脱,满心疲惫。
如果他是在傍晚或者夜间前来,她便会早早地熄了灯,躺在床榻上,面朝里,假装已经熟睡。呼吸放得均匀而绵长,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。她会感觉到他推门进来,站在榻边,沉默地注视着她。那道目光,如同实质,灼烧着她的后背。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是厌恶?是审视?还是别的什么?她也不想知道。她只希望他快点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