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天,终究还是来了。
魔宫里的死寂,在黎明到来前,达到了顶点。连风声都仿佛被冻结,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。所有活物都屏住了呼吸,蜷缩在自己的角落,等待着那注定到来的、毁灭性的风暴。
云芷一夜未眠。
她坐在窗边,看着窗外那片永恒灰暗的天空,从最深沉的墨色,逐渐褪成一种压抑的、仿佛浸透了污血的铅灰。没有日出,只有光线徒劳地试图穿透厚重的魔云,给这片死寂的土地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、近乎怜悯的微光。
她知道,斩荒一早就离开了望舒殿,去了那个据说设有素婉灵位的密室。那是魔宫的禁地,除了他,无人能进,也无人敢进。
整整一天。
望舒殿内外,听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。只有那股笼罩整个魔宫的、令人窒息的悲恸和狂怒,如同活物般,在无声地咆哮、膨胀,挤压着每一寸空间。那是一种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负面情绪的洪流,源自斩荒那颗早已千疮百孔、又被生生撕开旧伤的心脏。
云芷的心,也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,越揪越紧。她像一只感知到地震前兆的小兽,焦躁不安,却又无处可逃。她只能等待着,等待着那扇门被推开,等待着那个被彻底逼疯的男人出现。
黄昏时分,天色再次暗沉下去,比白昼更加晦暗。血月挣扎着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,将不祥的红光泼洒下来。
然后,她听到了声音。
不是脚步声。
是一种……更沉重、更混乱的声响。像是什么东西在拖行,撞击着廊柱和墙壁,伴随着压抑不住的、野兽般的粗重喘息和破碎的低吟。
越来越近。
望舒殿外的魔卫气息瞬间消失,显然是迅速避让开了。连沉渊那道如同影子般的气息,也似乎退到了更远的地方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殿门没有像往常那样被无声地推开。
而是被一股狂暴的力量,猛地撞开!
厚重的玄铁木门板砸在墙上,发出轰然巨响,震得整个殿宇都仿佛颤了颤。
一道身影,踉跄着闯了进来。
是斩荒。
但云芷几乎认不出他了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衣,但衣袍凌乱不堪,沾满了暗色的污渍,分不清是酒渍还是干涸的血迹。墨发披散,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上。他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,周身散发着浓烈到刺鼻的酒气、血腥气,还有一种……仿佛灵魂被撕碎后溢出的、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。
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。
那双总是猩红、却时常保持着冰冷理智的眸子,此刻完全被一片混沌的、疯狂的赤红所淹没。没有焦点,没有理智,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、怨恨和一种近乎毁灭一切的狂乱。像两潭沸腾的血池,翻滚着能将人灼烧成灰烬的负面情绪。
他站在门口,身体微微摇晃,赤红的眸子扫过空荡的殿内,最后,死死地锁定在了窗边的云芷身上。
那目光,不再是审视,不再是占有,甚至不是透过她在看别人。
那是一种……完全失去了现实锚点的、彻底的错乱。
他看到了她。
但他看到的,根本不是云芷。
“素……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