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宴的气氛,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。
虚假的喧嚣下,是死一般的沉寂和压抑。丝竹之声尖锐刺耳,舞姬的魅影扭曲摆动,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整个大殿的、冰冷的恐惧。
众魔低头饮酒,眼神闪烁,交谈声细若蚊蚋,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小心翼翼。
云芷跪坐在斩荒脚边的阴影里,像一尊失去温度的玉雕。华服沉重,首饰冰凉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斩荒身上传来的热度和威压,如同无形的牢笼,将她紧紧禁锢在这个屈辱的位置上。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,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,黏腻地缠绕着她,充满了探究、嫉妒、以及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时间缓慢地流淌,每一刻都是煎熬。
就在宴会进行到某个看似平静的节点,一直慵懒倚靠在王座上的斩荒,忽然动了。
他放下一直把玩着的白骨酒杯,发出轻微的磕碰声。这声音不大,却像一道无声的命令,让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。所有魔族都停下了动作,屏息凝神,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王座之上。
斩荒微微侧过头,那双猩红的眸子,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血池,缓缓落在了脚边的云芷身上。那目光,平静得可怕,没有愤怒,没有温情,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,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工具。
云芷的心猛地一沉,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她。
只见斩荒随意地抬手,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。旁边侍立的一个魔侍立刻躬身,端上一个托盘。托盘上,放着一个造型极其诡异的酒杯。那杯子通体漆黑,似玉非玉,似骨非骨,杯壁上雕刻着扭曲的魔纹,仿佛活物般蠕动。杯中盛放着一种粘稠的、泛着幽幽紫光的液体,那液体表面不时冒出细小的、如同鬼火般的气泡,散发出一股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奇异气味。
这绝不是普通的魔酒。
那颜色,那气息,都透着一股浓烈的不祥。
是毒。
很可能是见血封喉、能瞬间摧毁仙灵根基的剧毒!
大殿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。所有魔族都瞪大了眼睛,死死盯着那杯酒,脸上写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。赤炎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、冰冷的弧度,眼神中充满了看好戏的兴奋。
斩荒伸出两根修长苍白的手指,轻轻捏起了那只诡异的酒杯。紫色的毒液在杯中轻轻晃荡,折射出幽绿魔火的光,更添几分诡谲。
他转过身,面向云芷。将酒杯,缓缓递到了她的唇边。
距离近得,云芷能清晰地看到他指尖苍白的皮肤下,青色的血管。能闻到那杯中毒液散发出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腐气息。
“喝了它。”
斩荒开口,声音平淡无波,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
三个字。
却像三道惊雷,炸响在云芷的耳边,也炸响在每一个魔族的心头!
他竟然……要她喝下这杯明显是毒酒的东西!
为什么?
是为了测试她的忠诚?看她是否真的会无条件服从他的任何命令,哪怕是去死?
还是为了向所有魔族证明,他对她的绝对掌控,可以轻易决定她的生死,甚至可以用她的死亡,来震慑潜在的挑衅者?
又或者……这根本就是他疯批本性的一次随意发作?只是想看看她濒死时的模样,是否能更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?
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云芷脑海中疯狂闪过。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,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,让她四肢冰凉,血液几乎逆流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颤抖,牙齿紧紧咬住下唇,才没有发出惊恐的声音。
喝,可能就是死。
不喝,触怒他的下场,只会比死更惨。
这是一个绝境。
一个他亲手为她设下的、毫无退路的绝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