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同是找回来了,可再也不像个合同了。
只夏双手捧着那几张湿透的A4纸,雨水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滑下来,落在纸面上,溅开一层层浅灰色的墨渍,像是一条被水洗过太多次的老街,模糊得连路牌都看不清了。
如果没人提醒,大概谁也认不出来,这几张叠在一起、皱巴巴的碎纸曾经是几百万、几千万往来承诺的凭证。
只夏捏着它们,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,生怕哪一页在指尖再裂开一点,像一只潮湿的蝴蝶,轻轻一碰就散了形。
雨越下越大,雨点砸在她肩头、后背、发尾,像是一遍遍重复的提醒:你看,这就是你的结果。
像是惩罚,又像是嘲讽。
时川站在她旁边,看了眼表,嗓子哑得厉害:“我们出来……有一个小时了。”
只夏点了点头,没说话,只是视线从那几张糊成一团的纸上缓缓移开。喉咙里有很多话要说,可一开口就只剩下一句:“那……我们回去吧。”
这句话像是把心口最硬的那块石头轻轻放了下来,可放下的同时,也坠得人透不过气来。
这合同肯定是用不了了,盖章签字的地方早就花得看不清楚,连名字都化成了没来得及擦干的墨迹。
一场翻垃圾的狼狈,好像就是为了证明一个笑话——有时候你拼了命,也只是徒劳。
林音站在她身后,袖子沾着黑色的水渍,发尾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,她咬着嘴唇,小声地开口:“对不起……这事儿都是因我起的……”
雨还在下,像是一层冷冷的帘子,把这块空地和世界隔了开来。
只夏愣了下,突然弯腰抱住了林音,怀里的人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猫,身上带着一股酸涩的雨味和汗味,甚至还有点隐约的垃圾味。
她轻轻拍了拍林音的后背:“别说对不起,林音。这是我的责任最大。”
雨水顺着她的后颈滑进领子里,冷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这场雨像是专门为她们准备的一样:一个是公司里算得上精英的高管,一个是便利店里爱打瞌睡的小店员,两个都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活成想象中的样子,就被这场夏天的暴雨裹进了最狼狈的样子里。
最后,他们还是得回去。
几个人合力找了些破塑料布,把那几张快散成渣的纸裹起来,护在只夏怀里,一起走到路边拦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