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琪站在门口,那副样子带着一点刚跑过来的、尚未完全平复的拘谨。她抬起手,将几缕贴在脸颊上的碎发撩到耳后,声音不紧不慢地自我介绍:“我叫思琪……就是上次在展会里……见过大家的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,嗓音很干净,尾音收得有点轻,像一只小猫在落地时,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爪子,只留下一个柔软的、几乎没有声响的停顿。
砚雪听完,点了点头,温柔地弯了下眼睛,甚至还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,用这种属于成年人的、温和的肢体语言,化解着这场相遇的突兀。南枝也只是礼貌性地“嗯”了一声,嘴角带着那种客套、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疏远的职业化微笑。
连时川都在旁边跟着尬笑了两声,却下意识地避开了思琪的视线。他怕自己那点“终于等到你了”的小心思,会被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眼看穿。
屋子深处,那幅本不该存在的画,像是被某种固执的命运之手攥住,强行从大火的灰烬里拔了出来,又好端端地竖立在那里。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“这不对劲”。
思琪的目光,自然也扫了过去。
她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住,但仅仅是一秒。下一刻,她就很快地将那点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全部藏了回去,只是垂下了眼睫。那长长的睫毛,在她那副圆框眼镜的镜片后,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。
砚雪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。她反而快步走了过去,像是急于找个人分享一下自己这份“劫后余生”的小雀跃。她抬手,用和刚才拍时川时一样的力度,拍了拍思琪的肩膀:“嗯,这幅画还保存得这么好……你也见过它,对吧,思琪?”
“嗯……见过。”
思琪抿了抿唇,随即弯起眼睛,笑得很软,像初春时节刚刚融化的、带着一点凉意的雪水:“太好了,这幅画还在。”
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,却让时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站在她身后,手心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,心里在拼命地默念:千万别说出来……千万别在这里说漏嘴啊……
他甚至能想象到,一旦思琪在这里提出了那个关于“画怎么又回来了”的疑问,他们两个——一个在火灾后第一时间出现,一个鬼鬼祟祟翻墙进来——就算浑身长满了嘴,也休想把自己从“嫌疑人”这个标签上撇干净。
他干巴巴地咧了下嘴,憋了半天,才挤出一句同样言不由衷的话:“是啊……是啊……太好了……”
可说着,他心里却悄悄地松了一大口气,又忍不住,偷偷地看了思琪的背影一眼。
这个女孩,真是聪明得可怕啊。
思琪没有理会他在背后投来的那道复杂的视线。她缓缓地蹲下身去,戴着圆框眼镜的侧脸,被窗外透进来的、昏暗的暮光打上了一层柔和的阴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