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片无垠的雪原,在镇魂铁骑统帅穆恩的视野里,变成了一头正在苏醒的白色巨兽。
大地每一次轻微的起伏,都像是一次深沉的呼吸,将他和麾下最精锐的骑士们朝死亡的深渊里拖拽得更深一寸。
他想嘶吼,想下令撤退,但那由万千影子凝聚成的巨影在消散前,似乎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与声音,只留下一双盛满血泪的眼睛,作为这超乎常理一幕的唯一见证。
一夜之间,三百里追击路,尽数化为泡影。
不,比泡影更可怖——他们的足迹、马蹄印,被大地一寸寸地“吃”了回去,仿佛他们从未前进,只是在原地踏步,徒劳地消耗着生命与意志。
穆恩终于明白了,那不是追击,是一场精心布置的、以天地为祭坛的献祭。
而他们,就是祭品。
与此同时,在千里之外的极北荒原,一座早已被冰雪掩埋的旧王朝驿站迎来了它数十年来的第一位访客。
迈克身披一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风衣,风雪似乎有意避开他,在他周身形成一片诡异的静谧区域。
他没有理会那些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,径直走到驿站中央的空地上,那里曾是军令传递的核心。
他缓缓蹲下,摘掉手套,将布满陈旧伤痕的右手掌心,轻柔地贴在了那片坚硬如铁的冻土之上。
他的双眼紧闭,嘴唇无声翕动,像是在与这片土地进行着一场不为外人所知的古老对话。
片刻之后,奇迹发生了。
以他手掌为中心,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在地表之下骤然亮起,如烧红的烙铁印入冰层,又如同活物的血管,疯狂地向四周蔓延。
这些纹路纵横交错,由深及浅,最终汇聚、勾勒出一座高达数丈的虚幻石碑轮廓。
那石碑无字,却散发着滔天的悲怆与不甘——正是三年前,第七支队全员阵亡于此地时,幸存的帝国士兵为他们草草立下的无名之碑。
“你们走过的每一步,我都替你们记着。”迈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。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拔出腰间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剑,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鲜血,滚烫而充满活力的鲜血,一滴滴砸落在虚幻石碑的顶端。
“轰——!”
整座虚碑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剧烈震颤起来。
那暗红色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灵魂,光芒大盛,随即连同整座石碑,如同被大地吞噬一般,缓缓沉入地底,消失不见。
迈克站起身,脸色苍白了几分,但眼神却愈发锐利。
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远在万里之外的帝国南部海域,巨大的医疗船“圣光号”上,艾琳正紧锁眉头,盯着面前光幕上最新传回的地脉波动图谱。
作为帝国最顶尖的地质与能量感应专家,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北方那股诡异的能量潮汐。
但分析结果却让她遍体生寒。
这股能量并非源自任何已知的活体共鸣,它的源头驳杂而古老,更像是从无数个“已死之地”同时复苏。
她迅速将能量爆发的坐标与帝国历史数据库进行比对,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条跳了出来:白骨坑、镇压场、万人屠……所有曾发生过大规模屠杀与血腥镇压的历史节点,此刻都成了能量的喷发点。
她心头一动,调取了G5支部十年前在冻港执行的一次清剿任务记录。
那是一场针对反抗组织的残酷围剿。
影像的末尾,一名被重火力打得只剩半口气的反抗者,在临死前,用自己胸口涌出的鲜血,在洁白的冰面上,奋力画下了一个扭曲而清晰的右脚印记。
就在艾琳的目光聚焦于此的瞬间,存放这段影像的记忆晶核毫无征兆地开始升温,发出“嗡嗡”的低鸣。
紧接着,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,那段血色足印的画面开始疯狂地循环播放,一遍又一遍,仿佛一个不死的怨魂在反复嘶吼。
艾琳猛然从座位上弹起,一个颠覆她所有认知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脑海:记忆不是被某个存在唤醒的,是它们自己学会了呼唤!
这些沉淀于大地深处的仇恨与执念,正在主动寻找归来的路径!
几乎就在艾琳得出结论的同一时刻,那个被冰雪覆盖的北方驿站,迎来了第二位访客。
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,身着冻港地区特有的简陋皮袄,独自抵达了迈克不久前站立的位置。
他面容清秀,眼神却空洞得如同极北的永夜,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眼中留下倒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