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都的心跳乱了一瞬。
最先察觉到异变的,是工部派去修缮皇城墙的老泥匠们。
朱红的宫墙在风雨侵蚀下斑驳不堪,他们奉命刮去旧层,敷上新调的石灰。
然而,就在抹刀抚过墙面的瞬间,怪事发生了。
平滑湿润的墙面上,竟凭空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凹陷,如同被无形的指甲划过。
起初只是模糊的划痕,待灰泥稍干,那些痕迹便凝结成字。
一个个被历史尘封的女性姓名,旁边跟着一行行泣血的遗言。
“我不愿守寡,与夫同葬。”
“我写过三千首诗,他们只留了我绣的荷包。”
“我的书,被他们烧了。”
工部尚书斥为“湿气蚀文”,是地底阴气作祟,严令工匠连夜铲除。
可诡异的是,每当工匠们将这些字迹铲平,次日清晨,新的灰泥上又会浮现出同样的字,甚至比前一日陷得更深,笔锋更利,仿佛要刺穿这皇城的脸面。
一名姓李的老泥匠,在这堵墙下干了四十多年,他见过风雨,也听过冤魂的传说。
他趁人不备,偷偷将铲下的墙灰碎屑藏入袖中。
回家后,他将碎屑泡入清水,一夜过去,碗底竟沉淀出一层微不可察的、闪着幽光的铜晶。
这铜晶,他认得。
是百年前帝都改建地下水道时,用来加固地基的“龙筋铜网”的材料。
鬼使神差地,老泥匠将这些带着铜晶的粉末,撒在了自家后院的祖坟上。
当晚,他便做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梦。
梦中,他早已模糊了面容的曾祖母,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素雅长裙,对他盈盈下拜,泪流满面:“儿啊,我终于能告诉世人,我叫什么名字了。”
城墙上的鬼话,很快被一道新的圣旨压了下去——《禁香令》。
朝廷下令,严禁民间私自制作和佩戴一种名为“护心符”的香囊,称其为惑乱人心的妖物。
此令一出,帝都最大的香料行“静息斋”的主人艾琳,只是平静地收起了柜上所有的护心符。
三天后,她推出了一款名为“春分”的新香。
没人知道,这“春分”的配方经过了怎样的改造。
艾琳将一种极其隐秘的神经共振剂,以微不可见的形式附着在了最常见的梨花、柳絮花粉表面。
它闻起来只是普通的春日花香,却能通过呼吸,悄无声息地侵入人体。
五日之内,一场诡异的“集体咳症”在帝都爆发。
从城西的梨园到城南的贵族学堂,无数人开始剧烈咳嗽,咳出的黏液中,竟带着一粒粒闪光的、酷似嘴唇形状的微型结晶。
太医们用尽了所有名贵药材,却束手无策,只能眼睁睁看着这“咳症”蔓延全城。
百姓中开始流传一句新的谶语:“这不是病,是咱们的祖奶奶们,喉咙被堵得太久,现在要一口气咳出来了!”
艾琳在自己的诊疗记录本上,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文字写下:“当压抑成为一种世代遗传的病理,那么,治疗本身,就是一场革命。”
当权者试图封住人们的口,有人却选择让大地开口说话。
在早已被查封的“冻港”乐坊遗址周边,一个名叫凌云的少年,正像幽灵一样游走。
他掌心划破,将温热的鲜血滴在一个个不起眼的井盖、墙角、石板缝隙处。
血珠渗下,仿佛被饥渴的土地瞬间吸收,激活了深埋地下的“龙筋铜网”的一个个节点。
他不是要让铜网发声,那太容易被追踪和切断。
他要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“静默回路”。
声音被转化为特定频率的压力波,在帝都的墙体、地基、水道中无声地循环往复,像一条沉睡的地下巨蟒。
某个深夜,城东长乐巷的九户人家同时被惊醒。
锅盖在灶台上“嗡嗡”震动,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就连马桶里的水,都呈现出诡异的、同频率的漩涡。
这不是地震,也不是闹鬼,这是一种节奏。
一种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心悸的节奏。
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女,猛地从床上坐起,泪水决堤。
她认得这个节奏——这是三年前,她母亲被父亲活活打死时,最后的心跳!
她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,抓起一块石头,在自家斑驳的墙壁上,一笔一划地刻下了母亲的名字。
“周秀英。”
她的举动仿佛点燃了引线。
隔壁的窗户被推开,一个中年男人默默走出,在他家墙上写下:“李桂芬。”紧接着,第三个、第四个……十余扇门被推开,十几个身影在夜色中,用石头、用木炭、用指甲,在墙上刻下了一个个被遗忘的名字。
一夜之间,整条长乐巷,变成了一条沉默而悲怆的“名字长廊”。
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军总部,一份名为《关于异常声学现象及其军事应用可能性的报告》被递交到了最高指挥官的案头。
提交者,是海军技术部的首席工程师,迈克。
报告中,迈克以“敌国可能利用次声波武器攻击我方港口”为由,强烈建议在各大港口安装一种他最新设计的“防共振滤网”。
这份设计图看起来天衣无缝,能有效屏蔽绝大多数高频和次声波攻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