狱卒们终于惊觉,他们越是疯狂地施加痛苦,地底的根系就越是安静,而在这片被痛苦喂养的安静中,千万道脚印,正以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,无声蔓延。
痛,竟成了静行的节拍器。
接二连三的失败,让严帅陷入了癫狂。
他发布了史上最荒谬的“噤声令”:全国之内,禁止一切交谈,禁止一切能发出声响的脚步!
违者,立斩不赦。
他天真地以为,只要从物理上断绝一切声音,就能饿死那个以声音为食的“静”之怪物。
然而,三天后,在南方的某个村口,三名少年赤着脚,并肩行走在泥土路上,不言不语,目光坚定。
他们走过的地方,土地竟奇迹般地自动硬化,形成了一条平整光滑的步道。
村民们好奇地踩上去,只觉脚下如踩棉絮,柔软而富有弹性,可无论如何用力,都发不出半点回响。
很快,人们发现,在严帅严酷的声令之下,城市里坚硬的石板路会因脚步声而招来杀身之祸,唯有这条无声的步道,能让他们安全通行。
越来越多的人,脱下鞋履,踏上这条沉默之路。
严帅的禁令,非但没有困住他的敌人,反而像一个最严苛的考官,为“静行者”们筛选出了最虔诚的追随者,并为他们铺就了最安全的道路。
“废物!都是废物!”严帅砸碎了指挥室里的一切。
他双目赤红,下达了最后的指令,“启用‘爆鸣炮’!给我把所有可疑的静默区域,全都炸成焦土!”
那是严帅最后的王牌,能发射出毁灭性的音爆冲击波,摧毁范围内的一切。
炮响那夜,火光冲天,仿佛要将大地撕裂。
然而,坐镇后方的艾琳,只是对着一张地图,轻轻拨动了手中的一枚音叉。
她早已将摩语的编码,写入了声波的折射频率之中。
于是,那惊天动地的爆鸣,在钻入地底的一瞬间,就被早已严阵以待的蓝脉根系瞬间分解,化作最精纯的低频震动。
这股庞大的能量,被反向推送到全国成千上万个脚印节点上。
严帅的声波技术员,看着仪器上瞬间飙升到峰值的能量读数,面无人色地报告:“元帅……我们的噪音,成了……成了静行网络的……充电波!越炸,地下的网络越稳定;越吵,他们的路……越通畅!”
严帅彻底败了,败给了他最瞧不起的“静”。
震天塔的废墟之上,冻港少年迎风而立。
他的脚下,是那口被蓝脉藤蔓撑裂的万吨铜钟残骸。
远处,严帅最后的武装——“雷鼓军”集结完毕。
三千面直径三米的巨鼓,由三千名最魁梧的士兵手持万斤重的鼓槌,他们要以最原始、最狂暴的万鼓齐鸣,做最后一搏。
少年只是静静地站着,赤足踩着大地,未击一掌,未发一语。
就在军令下达,鼓槌即将落下的前一刻,整片大地,忽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、绝对的寂静。
风停了,虫鸣消失了,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被凝固。
次日黎明,当雷鼓军的鼓槌终于奋力砸下。
没有声音。
预想中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并未出现。
只见那三千面绷紧的牛皮鼓面,竟在接触鼓槌的刹那,变得如腐朽的纸张般脆弱。
一根根幽蓝色的藤蔓,从鼓心猛然破出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,缠绕成一个个行走的人形姿态,充满了生命的力量。
万民从沉睡中醒来,他们惊奇地发现,脚下的土地温热而舒适,听不见任何声音,却能清晰地感知到,有千万个脚步,正在地底深处,与自己的心跳同步前行。
声音没有消失,是大地,主动选择了那些沉默的行走者。
风,终于再次拂过废墟。
它不再传递声响,不再发出警报,只是化为一只无形的手,轻轻托起每一双踩进寂静的脚,向前,再向前。
严帅在他的地下堡垒里,看着屏幕上那片彻底“失声”的国土,脸上没有了愤怒,只剩下一种冰冷的、彻骨的平静。
他输掉了声音的战争。
他缓缓转身,背对着显示着静行者网络能量流的屏幕,走到另一面墙壁前。
墙上挂着的,不是军事地图,而是一幅精密的、标注着地层、岩性与断裂带的全国地质构造图。
他的手指,在图上缓缓划过,最终,落在一个深藏于地壳之下的红点上。
他的嘴角,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。
既然无法在地面上用声音战胜你们,那便换一种玩法。
他拿起红色的画笔,在图上用力地、一笔一划地,画下了一道道垂直于地面的、穿透所有地层的……直线。
他要从根源上,毁掉这条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