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电流声后,声波消失了。
然而,当他准备冲出去亲自指挥时,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完全不听使唤。
那双昂贵的德制皮靴仿佛有了生命,自动转向,一步步带着他走出大楼,穿过惊愕的卫兵,径直走向了那片他下令封锁的深山。
军阀的对策越来越极端,他们开始发放“行走许可证”,纸面上印着持有者的信息和军阀的徽记,只有持证者方可通行官道,无证行走者将被视为叛逆,处以重罚。
在某个村口,三个顽劣的少年却立起了一根光秃秃的无名木桩,上面不标任何方向,只用柔韧的藤蔓缠绕了一圈。
那藤蔓,正是从蓝脉泉眼边生出的。
村民们每日路过,许可证揣在怀里,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绕着木桩踏出一条新月形的小径。
第七天,所有人的许可证突然发生了变化——原本印着徽记的纸面,竟浮现出一行细密的摩斯密码。
翻译过来只有一句话:“你们发的不是许可,是镣铐。”军-阀的巡查队气势汹汹地前来追捕“无证行走者”,可他们的战马刚一靠近那根木桩,便像受了惊的野兽,双眼赤红,不受控制地扬蹄嘶鸣,带着背上的骑手一头冲进了旁边的野林,从此再未归来。
彻底的失败让军阀陷入了疯狂。
他们启用了最终武器——“静轨炮”。
这种巨型装置能发射强大的磁力波,在地面形成无形的轨道,强制所有进入范围内的人类沿着预设的轨迹移动,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砂。
炮响的那一夜,艾琳的频率化作了无形的低语,编入了风掠过无形铁轨时产生的最微弱的震颤中。
数百万被磁力控制的行走者,在迈出第七步时,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微调了半寸。
一个人的半寸微不足道,但当全国的行走轨迹上,百万次、千万次的微小偏离累积在一起时,最终的结果是——整个国家的行走轨迹,被整体向西平移了三里地。
这个距离,恰好完美地绕开了所有固若金汤的检查站。
军阀站在指挥塔上,看着地图上那条整齐划一、却又无比讽刺的迁徙路线,浑身冰凉。
他终于明白,他亲手绘制的轨道,根本不是引导,而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标靶。
他画下的每一道线,都成了一座等待被人民用双脚踏碎的碑。
最后的希望,寄托在了冻港少年凌的身上。
他独自一人,立于南北主干道的分岔口。
军阀在这里立下了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,上面用血红的颜色镌刻着:“迷途警示碑——误行者,永不得归。”
凌缓缓走上前,伸出因常年生活在寒冷中而显得有些苍白的手,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碑面。
他没有愤怒,也没有破坏,只是对着石碑,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语:“你们怕人走错,我们怕人停下。”
当夜,碑底渗出了幽蓝的汁液。
次日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时,整块黑色的巨碑已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一株从地底破土而出的、由无数蓝脉纠缠而成的巨大藤蔓。
它向着四野疯狂延伸,瞬间便生长出成千上万条细密的小径,如同一张覆盖大地的生命之网。
晨光中,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人流,在分岔口前自动分流。
没有拥挤,没有争抢,万千双脚印踏上了万千条不同的道路,各走其道,各奔前程。
不再是路选择人,而是每一双脚,都自己长了眼睛,认得了最适合自己的路。
风穿过岔口,它不再指引,也不再阻拦,只是温柔地、平等地托起每一只抬起的脚踝,仿佛在为这场盛大的自由迁徙而欢呼。
高塔之上,军阀透过望远镜,静静地看着这片彻底失控的土地。
他看到了那株蓝色的藤蔓,看到了如水银泻地般自由流淌的人群。
他的拳头攥得发白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。
他的目光从大地上移开,投向了无形无状的、笼罩着一切的空气。
一种更为阴冷、更为恶毒的想法在他心中成型。
既然无法再用铁链捆住他们的双脚,那就用另一种东西,去禁锢他们的思想。
如果大地不再承载他的律法,那么,就让天空来替他发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