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亲眼看见,研究员们用冰冷的铁链悬吊起一具具尸体,模仿着迈克最后被处刑时的姿态,用电击和药剂刺激肌肉,记录着每一次痉挛的数据。
一个深夜,少年趁无人之际,悄悄潜入标本储藏室。
他拿出一小瓶从西部蓝脉藤蔓中提取的汁液,将其注入了给尸体防腐的液体之中。
次日,首席科学家亲自主持一场重要的解剖。
当手术刀划开尸体胸膛的瞬间,异变陡生。
那具本该毫无生机的尸体,肌肉竟猛然收缩,双腿挣脱了束缚,在冰冷的手术台上,自动而精准地完成了那七步踏地的动作。
砰!
砰!
砰!
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上。
第七步落下,坚固的合金手术台应声开裂。
更诡异的是,实验室内所有的研究员,包括那位首席科学家,都如同被操控的木偶,无意识地模仿着尸体的动作,一边在报告上书写,一边用脚尖在地上敲击出同样的七拍节奏。
首席科学家猛然惊醒,浑身冷汗,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笔记本,发现上面早已不是他想写的实验数据,而是一行行扭曲的、重复的摩斯密码,翻译过来是:“我们以为在研究你们,其实是你们在教我们。”
军阀的控制手段接连失败,他变得愈发偏执。
他召集了所有学者,强行炮制了一本《正统步律手册》,宣称这是“唯一合法的行走方式”,并下令在全境推行考级认证,无证行走者,一律按叛逆罪论处。
然而,在某个村口,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围着一堆篝火取暖,燃料正是那本崭新的《正统步律手册》。
他们一边烤着火,一边笑骂:“这破玩意儿还得考试?”火星飞溅中,书页的灰烬被风卷起,落在地上,竟自动重组成了一个个清晰无比的断链纹。
当晚,全村的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。
在梦里,他们行走在一片无垠的大地上,脚印清晰地拼出了一本反向的手册——军阀手册的每一页都被清晰地批注着“错”、“漏”、“骗人”等字样。
第二天清晨,军阀的巡查员前来督导,赫然发现村里所有的泥土地表上,都遍布着那些梦中的批注,仿佛被无形的手深刻其上。
巡查员气急败坏,拔刀欲毁,却发现脚下的泥土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,将那些批注越刻越深,仿佛大地在亲自为这本谬误之书撰写墓志铭。
屡战屡败的军阀想出了最后一招:授衔。
他设立了“行走教官”的头衔,授予那些愿意遵从“合规步法”的投机者,并给予他们特权。
一名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,因为在“踩疗”中步法最为标准,被强行授予了一套教官服。
老农宁死不穿,士兵们便将衣服强行套在了他的身上。
夜半时分,那件教官服仿佛活了过来,自动收紧,紧紧贴住老农的皮肤。
一根根蓝色的脉络从布料的纤维中诡异地生长出来,刺入他的血肉,逼迫着他不由自主地走出断锁三式。
老农在院中挣扎哭喊:“我不是教官!我就是个种地的!”话音未落,院子里所有的农具都响应了这悲怆的呼喊。
犁、锄、镰,齐齐震动,自行敲击着地面,竟打出了一场雄浑的七步和声。
军阀派人前来夺回教官衔,却骇然发现,全国范围内,所有被授衔的“教官”都在同一时刻失控,他们集体撕碎官服,脱下官靴,赤着脚,眼神空洞而坚定地走向了田野,走向了大地。
冻港少年藏身于荒野的山洞中,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。
一阵风吹过,一枚眼熟的纺锤滚入洞中,正是艾琳失落的那枚。
它在洞穴中央自动旋转了七圈,然后戛然而止。
少年走上前,拾起它,轻轻抚摸着上面熟悉的纹路。
忽然,他心口猛地一震——那股深植于他意识中的,属于迈克的残识频率,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、欣慰的波动,仿佛在遥遥回应着这片土地上万千民众的自悟。
少年低声自语:“你们……已经不再需要他了。”
话音刚落,他手中的纺锤突然微微一颤,竟又多转了半圈,完成了无声的第八拍。
风,猛地灌入洞口,卷起地上的沙尘,在粗糙的岩壁上,划出了一道全新的、迥异于断链纹的图路。
那图路之下,一行模糊的字迹随之显现:七步之后,另起一行。
这不是终结,而是传承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,军阀的统治核心区,一份加急密报被呈送到他的案头。
报告的内容与行走无关,却让他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,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冰冷的、残忍的笑意。
他终于意识到,既然无法消灭行走的“术”,那就彻底污名化行走的“源”。
他要让那个名字,成为一个永恒的诅咒,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。
他缓缓起身,望向东方的天空,那里是东海刑场的方向。
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型,一个足以将所有反抗的火焰彻底浇灭的、恶毒的计划。
他要用石头和谎言,为这场席卷大地的风暴,盖上一个官方的、不容置疑的棺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