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阀的意志化作了行动。
东海刑场的旧址上,一座高达十丈的黑石巨碑拔地而起。
石料,正是从G5支部那片焦土废墟中挖掘而来,军阀宣称,这是“以敌之土,镇敌之魂”。
碑身之上,由最顶尖的工匠费时三日三夜,凿刻出八个杀气腾腾的大字:“暴徒始作俑者,乱世之源”。
每一个笔画都深达半尺,仿佛要将这罪名钉进大地的骨髓里。
然而,就在立碑当夜,风雨大作,电闪雷鸣。
守卫碑林的士兵们蜷缩在哨棚里,惊恐地看见那纯黑的石碑,在惨白的电光下,竟缓缓渗出幽蓝色的汁液,如同巨兽流淌的血液。
晨曦初露,雨过天晴,负责检视的军官头皮发麻地发现,那八个大字的深刻缝隙里,不知何时竟长满了蛛网般的蓝色脉络。
它们不像是苔藓,更像是有生命的血管,根系已然无声无息地钻入了地基深处。
诡异的景象持续了整整六日。
第七日清晨,天色如常,无风无浪。
那座号称“永固不倒”的逆贼碑,却在众目睽睽之下,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它开始缓缓倾斜,不是因为地震,更非地质松动。
所有在场的人,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同步的、沉闷的震动,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地心深处,用同一个节奏、同一个步伐,奋力踏行,推挤着石碑的地基。
轰然一声巨响,黑石碑崩塌了。
烟尘冲天而起,碎裂的石块并非杂乱无章地四散飞溅,而是在半空中以一种玄妙的轨迹翻滚、碰撞、组合。
当它们最终砸落在地时,竟奇迹般地拼出了一枚巨大而清晰的“断链”图纹!
那沉重的图纹,不偏不倚,正好将下方军阀用来祭祀的祭坛压成了齑粉。
混乱之中,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小童,趁着卫兵四散奔逃,偷偷溜进了封锁线。
他平日里就靠捡拾这片废墟里的碎石金属换取几个铜板。
碑倒之后,满地都是上好的黑石,他兴奋地捡起一块手掌大小的残片,却发现其背面竟泛着一丝异样的金属光泽。
他不知道,那并非金属,而是一枚被高温熔嵌进石头里的头骨碎片,属于迈克。
当晚,小童抱着那块石头沉沉睡去。
梦中,他仿佛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号令。
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翻了个身,双脚竟在破旧的草席上,自动而流畅地踏出了断锁三式——那套在冻港孩童间秘密流传的步法。
就在他踏出第三步的瞬间,怀里的石片骤然亮起,幽蓝色的光芒穿透了他的眼皮,在黑暗的棚屋里投射出一道模糊的人影。
那人影踉跄着,踏出了充满决绝与力量的第七步,随即消散。
第二天,整个冻港都陷入了诡异的骚动。
成百上千的孩童,像是被同一个梦魇操纵,在清晨时分集体梦游。
他们默默地走向海边,用一夜之间从各处搜集来的碎石,在广阔的沙滩上拼凑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人形。
人形倒卧着,头部坚定地朝向东方——那正是迈克最后倒下的姿势和方向。
军阀震怒,派出数艘舰船,用高压水枪清理沙滩。
然而,无论白天如何冲刷,第二天清晨,潮水退去后,那巨石人形总会分毫不差地重新出现,仿佛是大海亲自为他描摹的墓志铭。
与此同时,一名潜入军阀档案馆的冻港少年,找到了“逆贼碑”的设计图。
在图纸的角落,他看到了用红笔标注的四个字:“永固不倒”,充满了讽刺。
少年冷笑一声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,里面是无数微小的蓝色孢子,是从那崩裂的碑石脉络上刮下来的。
他将这些孢子,悄无声息地注入了档案馆所有高级官员使用的墨水瓶中。
三日后,恐怖的一幕发生了。
所有军阀签发的官方文书上,凡是写到“迈克”这个名字的地方,墨迹都会在干涸的过程中自动扭曲、变形,原本正常的笔画会自行重组,最终变成一个微缩的断链图纹。
更诡异的是,那些负责抄写的文员,也开始出现不受控制的行为。
他们一边书写,一边会无意识地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圆圈,模仿着断锁步法的轨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