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连……连城？”乔生的声音颤抖得厉害，几乎不成调，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，却因为蹲得太久，腿一软，又跌坐下去，“是你吗？真的是你吗？你的声音……”
少女再也忍不住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，她迈开脚步，朝着乔生跑过去，裙摆扫过地上的花瓣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：“是我，乔郎，是我！我借尸还魂了，我回来了！”
乔生呆呆地看着她跑过来，看着她扑到自己面前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砸在他的手背上，温热的触感无比真实。他伸出手，想要触碰她的脸，却又不敢，怕这只是一场梦，怕一碰就碎了。
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脸——这张脸是顾小姐的，眼尾带着点上挑的弧度，鼻梁更挺些，和他记忆里的连城截然不同。可那双眼睛里的情意，那双含泪的、带着思念与委屈的眼睛，却和他记忆中的连城一模一样，像两汪清澈的泉水，盛着他熟悉的温柔与真挚。
“你的脸……”乔生的声音里满是困惑，“怎么会……”
“我死了，乔郎。”连城蹲下身，轻轻握住他的手，她的手很软，带着少女的温度，“史府逼婚，我气绝身亡，是这位小公子帮我，让我的魂魄钻进了顾小姐的身体里。我知道这很荒唐，可我真的是你的连城啊！”
乔生的手微微颤抖，他能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，能看到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，可他还是不敢相信——脸不一样了，怎么会是她呢？
就在这时，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——那是诗会相遇的那天，他们在画舫旁谈论诗词，连城被他逗笑了，捂着嘴说：“乔郎别笑我，我最怕痒了，尤其是耳后。”说着，她还侧过脸，让他看了一眼，“你看，这里还有颗小小的朱砂痣，我娘说，这是福气痣。”
乔生的目光猛地落在少女的耳后。
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耳后，那里果然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，颜色鲜红，像一颗熟透的红豆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是她！真的是她！
顾婉儿的耳后，是没有这颗痣的。霍恒在来的路上，偷偷用仙力给她点上的——他就知道，乔生一定会记得这个细节。
乔生再也忍不住，积压了多日的思念、痛苦、绝望，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。他伸出手，紧紧抱住连城，把她拥进怀里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，生怕她再次消失。
“我认出你了……我认出你了……”乔生的声音哽咽着，眼泪浸湿了连城的罗裙，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，你都是我的连城。是我对不起你，让你受委屈了……”
连城靠在他的怀里，哭得更凶了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：“不怪你，乔郎，不怪你……能再见到你，我就很开心了……”
阳光透过玉兰树的枝叶，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，泛着淡淡的金光。地上的花瓣被风吹得打转，像是在为他们跳舞；史府门前的石狮子，平日里威严的模样，此刻在阳光下竟也显得柔和了许多，仿佛在默默祝福这对跨越生死的恋人。
马车旁的顾老爷看着这一幕，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。他叹了口气，眼神里满是复杂，有无奈，有释然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祝福——或许，这样也好，婉儿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重情重义的姑娘，总比空留一具躯壳要好。
霍恒站在不远处，啃着手里的桂花糕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，心里也甜甜的，像揣了一罐蜜。他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，嘴角忍不住咧开，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，嘴角的梨涡浅浅陷着，眼里满是欢喜。
他想起张生为了美色痴迷不悟，想起客栈房客为了逃生互相推搡，想起史孝廉为了富贵背信弃义，可此刻看着乔生和连城，他突然明白了——原来凡间的情意，并非全是虚假和自私。
有一种爱，能跨越生死，能忽略皮囊，能在绝望中开出最美的花。它无关富贵，无关容貌，只关乎那颗真心。
霍恒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，拍了拍手，心里美滋滋的。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，玉坠温润依旧，像是在为他高兴。
“太好了，终于找到你了。”霍恒小声嘀咕着，转身往旁边挪了挪，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。
风又吹过，玉兰花瓣簌簌落下，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，落在霍恒的青白汉服上，落在史府门前的青石板上，一切都那么安静，又那么温暖。
霍恒靠在玉兰树上，看着阳光下的两人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——原来，这就是爹爹说的“圆满”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