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界碑的光辉稳定地照耀着太虚节点,其律条如经纬,悄然规范着诸天秩序。石乐志统领的太虚巡查使舰队,已能独立处理大部分纷争,其名号本身便是一种威慑。愚儿的“苟圣门”在下界星火燎原,虽不显赫,根基却日益深厚。那正气学宫的书生,教化一方,浩然之气盈溢星域。
新的格局已然稳固,如同潮水退去后显露的坚实海岸。陆凡感知着这一切,他那弥散于太虚本源中的意志,泛起一丝极淡的、类似于“功成身退”的涟漪。
是时候了。
他并未召集谁,也未留下什么法旨。只是在某个无法被测量的时间刻度里,他那原本虽不显化,却始终如定海神针般存在于太虚感知中的“存在感”,开始如同退潮般,缓缓收敛、淡去。
起初,并未引起太多注意。太虚依旧运转,万界依旧生灭。
但那些立于诸天顶点、感知敏锐的古老存在,最先察觉到了不同。
那位曾与陆凡论道、言及寂灭之风的古仙,于自身宇宙的秘境中缓缓睁开眼,目光穿透无尽维度,落向那太虚中心依旧巍峨的万界碑,又扫过诸天万界。他感受不到那股圆融无瑕、如天道般无处不在却又包容万象的意志了。并非消失,而是“隐去”,如同明月沉入深潭,光华内敛,再不可轻易窥见。
“归隐了么……”古仙低声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有释然,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。他知道,一个时代,真正地落幕了。那位以一言定立新秩序,化身万千渡有缘的紫气道主,选择了归于太虚的寂静深处。
紧接着,石乐志在巡查途中,于一次短暂的静修中惊醒。他习惯性地以神念沟通那枚师尊赐予的巡查符印,试图如同往日般,感应那冥冥中如灯塔般指引方向、给予无形支持的源头。然而,这一次,符印依旧能调动万界碑的力量,维系律条,但他却再也感知不到符印另一端,那温暖、深邃如星海般的师尊的气息。那里,变成了一片空无,却又仿佛蕴含着更博大的“存在”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攫住了他,但旋即,一股更加独立、更加坚定的责任感油然而生。他明白,师尊并非离去,而是将这片太虚,彻底交给了他们。他整理衣冠,朝着青云宗旧址的方向,也是朝着太虚无垠的深处,深深一拜。
愚儿正在田间劳作,锄头落下,翻起带着湿气的泥土。他动作顿了顿,若有所感地抬起头,望向那无垠的、如今已显得平和许多的星空。他脑海中那篇《凡人苟道经》的文字依旧清晰,但他隐隐觉得,那写下经文、给予他新生的人,似乎已经走远了,远到了另一个层面。他摸了摸胸口,那里跳动的心脏依旧平稳有力。他低下头,继续一下一下地锄着地,步伐依旧沉稳。师尊传授的道理在,路,便要自己走下去。
渐渐地,关于紫气道主陆凡“归隐”的消息,如同微尘般在太虚高层中悄然流传开来。没有宣告,没有仪式,但所有达到一定层次的存在,都心照不宣地明了——那位存在,已不再轻易显圣,不再直接干预太虚运转。
他成为了一个传说。
一个活在史诗与话本里的名字。
在诸天万界无数酒肆茶馆、坊间街头,说书人拍响了惊堂木,唾沫横飞地讲述着“苟圣陆凡”的传奇。从他微末时于青云宗外门“苟住”修行,讲到闲云盟的崛起,讲到归墟深处的奇遇,讲到东华神洲天元盛会的扬名,讲到窥天塔顶夺取鸿蒙紫气,讲到身合天道重塑乾坤,讲到太虚立碑定立秩序,讲到一言退却群雄,讲到化身万千普渡众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