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北的风雪似有无穷蛮力,卷着雪粒子狠狠砸在脸上,竟生出几分刀割般的痛感。刘源裹紧深色劲装外的雪兽皮袄,指节因用力攥着青影剑的剑柄而泛白,即便运转混元诀护住周身,仍能感受到寒意顺着衣领、袖口往骨头缝里钻。他下意识摸向胸口,虫母珠的莹白灵韵透过布料传来一丝微弱却稳定的温热,像揣着颗小暖炉,勉强驱散了些许冻意。
身旁的林清寒将离火玉牢牢握在掌心,玉身的红光在她指间若隐若现,不仅能借灵力暖手,更能实时感应周遭的邪力波动——这是圣女凌月临行前特意叮嘱的用法,只要方圆百丈内有邪修或邪晶傀儡出没,离火玉的红光就会变得躁动,帮他们避开危险。此刻红光平稳跳动,说明暂时安全,林清寒却仍不敢放松,时不时抬手拨开眼前的雪帘,警惕地观察着四周。
两人已在风雪中跋涉了整整三日。从圣教后山出发时,圣女不仅给他们备了便于隐匿的深色劲装,还装了满满两个布包的冻麦饼、清灵液和火石。可北境的恶劣环境,还是远超他们的预料:白日里风雪遮天蔽日,能见度不足丈远,脚下的积雪深及膝盖,每走一步都要先将腿从雪地里拔出来,再费力往前迈,短短半个时辰,便要消耗不少灵力;到了夜间,温度骤降至能冻裂岩石的程度,连呼出的气息都能瞬间凝成白雾,他们只能找背风的雪桦树,点燃少量火石取暖,还得用雪把火光挡住大半,生怕一点光亮引来邪修的巡逻队。
“前面风小些了,你看那处山坳。”林清寒突然停下脚步,抬手按住刘源的胳膊,声音压得极低。刘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只见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下,一道山坳隐约显露,山坳深处被风雪半掩着一角雪兽皮帐篷的轮廓,帐篷外堆着几捆干枯的雪桦枝,枝桠上积满了雪,像一团团白絮。更关键的是,帐篷旁插着一根不起眼的木杆,杆顶系着一缕淡青色的布条——那是圣教与北境联络点的暗号,布条浸过特制的清灵液,寻常邪修看不出异常,却能被离火玉精准感应到。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松快。刘源放缓脚步,借着雪桦树的掩护,一步步朝着帐篷靠近,青影剑仍握在手中,指尖凝聚起一丝混元灵力,若有异动便能立刻出手;林清寒则紧随其后,离火玉的红光始终稳定,确认周遭没有邪力波动后,才轻轻点头,示意安全。
就在两人靠近帐篷不足三丈时,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掀开,一个穿着厚重兽皮袄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。他约莫四十岁上下,脸上刻满了北境风雪留下的沟壑,下颌蓄着短须,手里握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猎刀,刀刃上还沾着些未清理的兽血,眼神警惕地扫过刘源和林清寒,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。
“是圣教来的朋友吗?”汉子的声音沙哑,却带着几分试探,没有直接动手。见刘源和林清寒同时点头,他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,侧身让出帐篷入口,压低声音道:“快进来,别在外面站着,这北境的风,能把骨头都吹裂。”
帐篷不大,内部却收拾得整齐。地面铺着厚厚的雪兽皮,踩上去松软不打滑;靠墙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,桌腿用冰桦木削成,虽不精致却结实,桌上放着一个陶壶、两个粗瓷碗,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北境地图;角落里堆着些干净的兽皮和冻得邦邦硬的雪兽肉,肉上还沾着些许冰碴;正中央的火塘里燃着雪桦枝,火苗跳动,映得帐篷里暖融融的,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,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汉子转身从陶壶里倒出两碗温热的液体,递给刘源和林清寒:“先喝碗雪兽肉汤暖暖身子,是今早刚炖的,加了点北境的干菜,虽不丰盛,却能驱寒。”刘源接过碗,只见肉汤呈淡乳白色,里面飘着几片深绿色的干菜,热气腾腾,还没喝,暖意就先扑到了脸上。他抿了一口,肉汤醇厚,带着雪兽肉特有的鲜香,还有干菜的清冽,瞬间驱散了体内的寒气,连冻得发僵的手指都渐渐有了知觉。
“我叫老周,是圣教在北境的联络人,等你们好几天了。”老周坐在桌旁的石凳上,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,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格外粗大,“前几天下了场暴雪,山路全被封了,我还以为你们要晚些到。圣女三天前用灵韵传信符给我发了消息,说你们是来探查邪君兵力部署和邪晶傀儡弱点的,对吧?”
刘源放下汤碗,从怀里取出圣女临行前交给他们的信物——一枚巴掌大的玉佩,玉佩正面刻着圣教的圣焰纹,背面是极细的灵纹,遇灵力会泛出淡光。他将玉佩递给老周,语气恭敬:“正是。晚辈刘源,这位是林清寒,均是圣教弟子,奉圣女凌月之命前来北境查探邪情。此次前来,一是想了解邪君当前的兵力规模与动向,二是想查清邪晶傀儡的弱点,以便圣教制定应对之策,还请周前辈多指点。”
老周接过玉佩,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——这是圣教联络人之间的确认方式,只有浸过圣焰灵力的信物,才会在灵力催动下泛光。果然,玉佩在他掌心渐渐亮起淡粉色的光,圣焰纹愈发清晰。老周确认无误后,将玉佩还给刘源,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,端起自己的汤碗喝了一口,才缓缓开口:“邪君这几个月在北境闹得越来越凶了,比去年刚来时还要过分。他把北境王庭的主城‘凛冬城’改成了自己的兵营,我前几天偷偷靠近侦查过,城里至少囤了千名邪修,还有百来具邪晶傀儡,每天都在城门口操练,邪火的气息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。更要命的是,他还在不断收拢周边的散修,甚至去戈壁那边抓风蚀部落的人,看样子是想凑齐大军,随时准备往圣教那边打。”
“千名邪修,百具傀儡……”刘源皱眉,这个数量比焚邪堂弟子传回的情报还要多,“邪君动作这么快,难道就没人能阻止他吗?北境的部落,还有王庭的人,就没反抗过?”
“反抗过,可没用啊。”老周叹了口气,眼神里满是无奈与痛心,“北境以前有三个大部落,各有各的活法。东边的石牙部落住在石牙峡谷里,靠凿冰捕鱼过活,他们的‘裂冰叉’能一下戳穿三尺厚的冰面,以前每年雪祭,都会给王庭送冻冰鱼;西边的风蚀部落守着风蚀戈壁,能在风沙里找沙棘果,还能驯沙风兽当坐骑,性子最野,以前邪修来抢东西,他们还能拼一拼;还有北边的雪落部落,躲在偏僻山坳里,靠猎雪兽过活,人不多却团结。可邪君来了之后,石牙峡谷的冰被邪晶染黑了,鱼群死的死、逃的逃,部落里的青壮年去跟邪修拼命,结果要么被邪火烧死,要么被抓去挖矿;风蚀部落更惨,沙棘果全被邪修砍了烧火,沙风兽被抓去炼傀儡,现在就剩十几个人躲在戈壁深处的岩洞里,连喝的水都快没了;也就雪落部落靠着位置偏,没被邪君盯上,还能勉强活下去。”
林清寒握着离火玉的手微微收紧,玉身的红光泛起一丝细微的波动,显然是她的情绪影响了灵力。她想起圣教典籍里记载的北境王庭,说那是个以冰璃石为魂、以雪为盾的势力,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得这般下场:“那北境王庭呢?王庭的人就眼睁睁看着邪君占了凛冬城?”
“王庭的人……几乎死光了。”老周的声音低了下去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,“北境王叫王啸天,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,手里有杆冰璃长矛,会王庭的‘傲霜凝冰诀’,以前邪祟靠近凛冬城,都被他用冰棱挡在城外。可邪君来的时候,带了大量邪晶,邪火能烧化冰,王啸天带着侍卫守了三天三夜,最后为了护着王庭的‘冰璃心’,死在凛冬城的城楼上,连尸体都被邪火化成了灰。他的儿子叫王小虎,当时才十五岁,被侍卫护着从密道逃了出来,现在躲在雪落部落里,成了王庭最后一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