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1章 边月无声(2 / 2)

“是丁春秋的毒……”库尔班望着溃散的“援兵”,突然策马撞向巴图尔的战旗,“你早知军粮掺假?”

巴图尔一刀格开他的弯刀,刀锋指向前方狼骑撕开的缺口。月光照亮缺口处堆积如山的麻袋,袋口“都护府监造”的朱印正被狼骑的火把舔舐。“那批掺沙军粮,”他齿缝渗出血沫,“是段无咎三日前‘借’给都护府的!”

蛊卵搏动声陡然加剧。金库内二十八宿银钉齐齐嗡鸣,钉尾银丝绷直如弓弦。马芊芸突然翻开账册末页——库尔班幼子的《咏莲赋》下,朱批已变成血字:“高昌马场易主”。

“啊!!!”库尔班凄嚎着劈翻狼骑,刀锋却转向粮车上的商行青旗。旗杆断裂的刹那,他怀中突然滚出个油纸包。扎布策马掠过拾起,纸包散落处竟是半块硬如石砾的黍饼,饼上咬痕里嵌着颗乳牙。

“将军的饷银……”少年亲兵的声音在抖,“都换了这喂马的麸饼?”

五更梆子敲过三响,新城丙字区第七院的门扉悄然洞开。库尔班妻搂着熟睡的幼子蜷在锦被里,床头的《咏莲赋》被夜风吹落一页。穿堂风拂过中庭的老槐树,悬在枝头的平安符突然“噗”地裂开——符内竟藏着枚五行纹铜符,符上沾着星宿派的绿色毒粉。

段无咎的影子投在槐树干上。他指尖捻着平安符的碎片,朱砂符文在月光下如血蠕动:“库尔班将军的刀,该换个鞘了。”

库尔班轰然跪倒,弯刀砸在青砖上迸出火星。他颤抖的手扒开战甲内衬,露出缝在夹层里的油纸包——半块黍饼已长满绿毛,那颗乳牙深陷其中如墓碑。

“末将……”他额头抵住染毒的铜符,“愿为商行新铸的刀鞘。”

蛊卵搏动声倏然静止。金库内二十八宿银钉叮当坠匣,中央蛊卵裂开细缝,金芒流泻处隐约现出西域舆图的轮廓。马芊芸的笔尖在“高昌马场”旁勾出血色缠枝莲,墨迹未干便被段无咎按上库尔班的虎符。

玄铁虎符陷入舆图的刹那,关外突然响起排山倒海的马蹄声!三千商行护卫擎缠枝莲旗漫过山脊,阵前扎布高举的令旗上,五行纹路正吸饱月光缓缓蠕动。更远处的都护府大营火光冲天,霉变的军粮在烈焰中爆出毒烟,将“虎”字帅旗吞没。

巴图尔的身影在箭楼垛口摇晃。他望着跪在段无咎脚下的库尔班,又望向火海中崩塌的帅旗,突然抽出佩刀砍向胸前护心镜——镜背嵌着的商行铜符应声碎裂,碎铜割开他脖颈时,关内新城传来幼子梦呓般的吟诵:“莲生淤泥不染尘……”

段无咎俯身拾起染血的铜符碎片。疏勒河畔的熬盐工棚正飘起青烟,张老三将儿子给的铜钱掷进卤水池,池中倒影被涟漪搅碎——新城巍峨的轮廓、玄甲上的缠枝莲纹、库尔班虎符压着的舆图,都在翻滚的卤水里熬煮。河风卷着梆子声掠过金库铁窗,二十八宿银钉在蛊卵金芒中重归死寂,唯剩一缕血丝顺着缠枝莲纹,缓缓渗向西域舆图最西端的于阗玉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