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9章 肥薄之争(1 / 2)

春去夏来,日头一日烈过一日。村后那八块标识分明的黄粟试验田,在经历了春雨的滋润与春风的抚慰后,已然褪去稚嫩,进入了决定最终收成的关键生长期。往日里那些对李青禾这般“折腾”心存疑虑的村人,如今路过田边,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,私下里议论比较着那八块田里截然不同的景象。

最引人瞩目的,莫过于乙字田与丙字田。

乙字田,那是下了“厚肥”的,基肥施足了腐熟畜肥一石,外加三升豆饼,可谓下了血本。初时,这田里的黄粟苗确实长得油绿粗壮,高出旁田一截,惹得负责照料的老农钱老憨颇有些自得,逢人便夸自己伺候得精心,认定这高产是十拿九稳了。

然而,随着植株拔节抽穗,进入盛夏,情形却渐渐不对了。乙字田的黄粟长得过于茂盛,枝叶肥厚,秆子虽高,却显得有些虚浮不够坚实。前几日一场不算猛烈的夏雨过后,伴着些许微风,乙字田竟出现了大面积的倒伏!那些原本昂首挺立的植株,此刻东倒西歪地瘫在泥泞里,穗头沾泥,眼看就要霉变,减产已成定局。钱老憨蹲在田埂上,看着自己精心伺候的“心血”变成这副模样,捶胸顿足,又是心疼那白费了的肥料,又是百思不得其解:“肥多还不好?这……这黄粟怎如此不识好歹!”

反观旁边的丙字田,标识上写着“薄肥”,仅施了五斗草木灰。这里的黄粟,长势远不如乙字田那般“嚣张”,植株略显清瘦,秆子也不算最高,但通体透着一股韧劲,根系抓地极牢。同样的风雨过后,丙字田里除了边缘几株稍有倾斜,绝大部分植株依旧稳稳站立,穗头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黄绿色,籽粒灌浆饱满,眼见便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丰产年景。

除了这肥力之争,戊字田(早播)与己字田(晚种)也分出了高下。早播的戊字田,因抢得了早春的些许地温,生长期更长,植株更为健壮,穗头也更大些;而晚种的己字田,则明显矮小一截,穗粒也稀疏不少。庚字田(密植)与辛字田(疏种)的对比更是触目惊心:密植的庚字田,因植株间争夺阳光养分,长得细高羸弱,穗小粒瘪;而疏种的辛字田,通风透光极佳,每一株都得到了充分的生长空间,虽总株数少,但单株产量极高,整体算来,竟远超密植的庚字田。

鲜明的对比,无声地诉说着自然的法则,冲击着村民们固守的经验。往日里认为“肥多力大”、“种密收多”的老观念,在这八块活生生的试验田面前,被击得粉碎。

李青禾每日巡田,将每一块田的长势、抗逆性、预估产量都详细记录在册。她深陷的眼窝里,是洞悉规律的平静。待黄粟成熟,亲自监督收割、脱粒、称重,将最终的数据一一核实。

结果毫无悬念:丙地(薄肥)、辛地(疏种)、戊地(早播)的亩产,远远超过了对应的乙地(厚肥)、庚地(密植)、己地(晚种)。尤其是那乙地,因倒伏霉变,产量竟是最低!

数据确凿,事实胜于雄辩。

李青禾回到工坊,闭门两日。她用那嘶哑的嗓音,将这次试验的观察与结果,反复斟酌,提炼精髓,口述由略识字的周娘子记录,再亲自修改。她不说空泛的大道理,只将最直观的对比与最实用的结论写下。

最终,一份名为《肥力三宜诀》的薄薄册子,在东塘工坊内印制了出来。用的依旧是廉价的草纸,以工坊记账的笔墨手抄数份,再由识字的人分头誊抄扩散。

册子开篇便是直指核心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