棉田的丰收,绿肥的成功,让李青禾对这片土地投入了更多心血。然而,随着棉株日渐茂盛,夏日酷暑来临,一个新的难题凸显出来——灌溉。
塘东地势略高,虽临着那片不小的水塘,但取水灌田却极为费力。需人力用桶从塘中打水,再一担担挑至田边浇灌,效率低下,且极其耗费人力。工坊的妇人们白日已耗在织机上,夜间还需学习,再让她们承担如此重体力劳作,实在难以为继。雇人挑水,又是一笔不小开销,且并非长久之计。
李青禾望着那片在烈日下有些蔫头耷脑的棉株,又看看不远处那波光粼粼的塘水,深陷的眼窝里满是焦灼。必须想办法将塘水引上来!
她忆起曾在流浪时,于江南水乡见过一种名为“水车”的器物,能以人力或畜力驱动,将低处之水提往高处,用于灌溉,效率极高。其构造似乎是以木板为链,连缀成环,套于齿轮之上,借力转动,带水而上。
心思既定,她便知该寻何人。这精巧机关之术,非沈明远莫属。
她寻到沈明远时,他正蹲在塘边,打磨着一根弯曲的硬木,不知又在制作什么古怪工具。李青禾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,比划着描述那水车的模样。
沈明远沉默地听着,手中打磨的动作未停,浑浊的目光却投向了那片棉田和水塘之间的落差。半晌,他放下手中的木料,站起身,用脚在泥地上划拉起来。
他画的并非美观的图样,而是一些极其简洁的线条和符号,标注着尺寸、角度、力点。齿轮如何咬合,龙骨板如何连接,脚踏板如何驱动……虽潦草,却自有一种内在的严谨逻辑。
“需硬木,韧竹,铁轴齿。”他沙哑地吐出几个词。
“工坊出钱,材料尽可去买。”李青禾立刻道。
沈明远不再多言,收起那根未完工的硬木,转身便去筹备。
接下来的日子,沈明远便泡在了工坊一角。锯木声、刨削声、敲打声,与织机的轰鸣交织在一起。他选料极其苛刻,纹理不匀的不用,有疖疤的不用。打磨组装更是精益求精,榫卯严丝合缝,齿轮转动顺滑。
李青禾时常过来查看进度,看着那架巨大的、结构复杂的脚踏水车逐渐成型,心中充满期待。
半月后,水车完工。主体以硬木制成,巨大的主动轮和从动轮上嵌着精心锻打的铁齿,长长的龙骨板上钉着一块块刮水板,下方没入水中,上方延伸至田边水渠。旁边是一个可供人站立踩踏的驱动架。
安装那日,工坊几乎停了工,众人都围过来看稀奇。这庞然大物矗立在塘边,显得颇为壮观。
沈明远亲自示范。他站上驱动架,双脚交替踩动踏板。通过连杆齿轮传动,巨大的主动轮缓缓转动,带动环状的龙骨板循环升降。没入水中的刮水板将塘水舀起,随着龙骨板提升至最高处,倾入连接的水槽,哗啦啦流入通往棉田的土渠中。
清冽的塘水,就这样被源源不断地提了上来!
“动了!动了!水上来了!”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和欢呼,孩子们兴奋地沿着水渠奔跑。
李青禾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、舒展的笑容。她亲自上前试踩,虽有些费力,但水流源源不断,比之人挑肩扛,效率何止提升了十倍!
“妙极!妙极!”钱老农抚摸着那还在滴水的刮水板,激动得胡须直颤,“沈老弟真神人也!李娘子,有此物在手,再不怕天旱了!”
水车很快投入日常使用。工坊排了班次,每日由两名壮妇轮流踩踏水车,便可轻松灌溉全田。棉株得到充足水分滋养,愈发青翠茁壮。
然而,这利民之举,却碍了某些人的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