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7章 趁势扩产(1 / 2)

麻巾工坊的势头,如同春日的野草,在李青禾都未曾全然预料的情况下,蓬勃蔓延。那口存放定钱的陶瓮,很快便被铜钱和碎银填满、溢出。每日近百条的产量,对于愈发汹涌的需求而言,仍是杯水车薪。邻县甚至都有听闻风声的货郎,揣着定金,跋涉而来,想要预定一批“李痘医”名下的遮面巾。

原料,成了扼住咽喉的关键。

市面上的粗麻布价格,因这突如其来的需求,已悄然上涨了几分。若长久依赖购买成品布匹,工坊这看似红火的生意,利润将被层层削薄,最终恐难以为继。李青禾枯槁的脸上,眉头锁得更紧。深陷的眼窝里,目光扫过院中堆积的麻布,又望向村外那片片已收割完毕、只剩下枯黄秆茬的麻田。

一个更大胆、却也更为艰难的念头,在她心中破土而出。

不能只买布。须得自己掌控源头。

这一日,她叫来了张寡妇和周娘子。如今这二人,因着牵头组织之功,已是工坊里默认的管事,脸上少了往日的凄惶,多了几分干练。

“麻布价涨了。”李青禾开门见山,嘶哑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“长久下去,不是办法。”

张寡妇点头,脸上现出愁容:“可不是么,东街布庄的王掌柜,昨个儿又暗示要提价哩。说是麻料紧俏。”

“俺们能不能自己也织布?”周娘子怯生生地提出一个想法,随即又自己否定,“可织布机贵,俺们也没人会那手艺……”

李青禾缓缓摇头,目光却投向窗外那无际的田野:“不织布。我们直接从麻秆开始。”

“麻秆?”张寡妇和周娘子同时愣住,不明所以。

“邻村麻田刚收不久,麻秆大多还堆在地头,或是拉回去当柴烧。”李青禾的语速很慢,却字字清晰,“麻秆外皮,沤烂捶打,便能取出麻纤维。虽粗糙,但搓线织成布,做遮面巾,足够。”

她说的,是乡间最古老、却也最费时费力的取麻之法。如今除了极贫苦、无所依仗的人家,已少有人愿意耗费那般气力去自己沤麻取纤维了,多是直接买现成的麻线或布匹。

张寡妇倒吸一口凉气:“青禾妹子,这……这可得费老鼻子劲了!沤麻又脏又臭,还占地方,捶打起来更是累断腰的活儿!而且那麻秆,人家能白给咱?”

“自然不是白给。”李青禾道,“我们去收。按捆算钱,或是用咱们制成的遮面巾去换。总比直接买布便宜得多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两人,“此事若成,工坊便能长久,也能雇更多人,工钱也能发得更足。”

提及“雇更多人”、“工钱更足”,张寡妇和周娘子的眼神亮了。她们深知这工坊对村中妇人的意义。若真能降低成本,扩大经营,无疑是条活水长流的好路子。

“成!俺听你的!”张寡妇一咬牙,“俺这就去打听,看哪家麻秆多,愿意卖的!”

计划既定,便雷厉风行。张寡妇和周娘子立刻分头行动,前往邻近几个以种麻为主的村落打听、说合。

起初倒也顺利。许多农户收了麻籽,那秆子本就无用,堆在地头碍事,听说有人愿意花钱收,或是用眼下紧俏的遮面巾来换,自是乐意。不过两三日功夫,便有零零散散的麻秆被运回李青禾的院落附近,很快便堆起了一个不小的垛子。

李青禾又雇了村里几个力气大的闲汉,在河边低洼处挖了几个沤麻池子,准备浸泡麻秆。工坊的妇人们也都摩拳擦掌,准备迎接这新的活计。一切都仿佛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。

然而,就在他们准备大干一场之时,麻烦如期而至。

这日午后,阳光正好。李青禾正指挥着人将新运来的一车麻秆卸下,堆放到一起。突然,一个须发皆白、面色黝黑、穿着打补丁短褂的老农,拄着根锄头把,气冲冲地直奔而来,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。

“停下!都给俺停下!”老农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,一把拦在了运麻秆的板车前。

众人都是一怔。李青禾抬眼看过去,认得这是邻村姚家沟的老把式,姚老丈,种了一辈子地,性子耿直倔强,在村里颇有威望。

“姚大爷,您这是……”张寡妇赶忙上前,陪着笑脸问道。

“俺问你们!”姚老丈锄头把往地上一顿,指着那堆麻秆,又指向新挖的沤麻池,胡须都气得翘了起来,“你们收这些麻秆,是不是要沤烂了取麻?”

李青禾心中微微一沉,上前一步,平静答道:“姚大爷,正是。工坊需麻纤维制巾,市价太高,只能自己取麻。”

“胡闹!简直是胡闹!”姚老丈跺脚大骂,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青禾脸上,“你们这些外行人,懂个啥!这麻秆是能随便沤的吗?”

他猛地转身,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,尤其是那些跟着李青禾做活的妇人,大声道:“乡亲们!别被她们骗了!这麻秆沤烂了,取那点麻线,够干啥的?费水费地又费力!关键是——这麻秆碎了烂在地里,那是上好的肥料!能肥地!明年庄稼就指望着这点肥力!”

他声音激昂,带着老农守护土地的本能:“你们把麻秆都收走了,地里的肥力就跟不上了!明年俺们种啥?吃啥?这不是断俺们明年的活路吗?!”

这话一出,周围村民的脸色都变了。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地、指望着田里出产的,顿时窃窃私语起来。

“姚老丈说得在理啊……” “是啊,麻秆还田,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……” “这收了麻秆,地可不就薄了么……” “为了她们做买卖,坏了咱的地,这可不行!”

质疑和不满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。那些原本等着干沤麻活计的妇人,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。土地,是农人的根。若真因此坏了地,那可是天大的罪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