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标出米行茶棚,圈出三个常去的嬷嬷;再在城西画个小庙,写上“乳娘居所”;又在苏府附近点了个记号,注明“族兄欲售宅”。
她咬着笔头想了想,在旁边写下三行字:
一联旧仆——从前伺候过主子家的老妈子、门房,重金结交;
二培新人——各府粗使丫头、小厮,给糖给钱,养成长线耳目;
三设暗桩——关键府邸外围,安插可靠人手,专盯夜间出入。
烛火晃了晃,她吹了口气,低声自语:“主子想躺赢,我们就得替她把天网织密。”
屋里,沈悦合上账本,伸了个懒腰。
书诗进来问:“新铺子的菜单定了吗?”
“定了。”沈悦打了个哈欠,“旧味酥照旧,猫趣酥加芝麻馅。对了,让厨房蒸豆沙包时,多焖一刻钟。”
“又交代这个?”书诗笑,“墨情都念八百遍了。”
“她念她的。”沈悦摆手,“我再说我的。吃进嘴里的东西,多一遍提醒不嫌多。”
书诗点头出去了。
沈悦靠回软垫,眯着眼看窗外。
天快黑了,风有点凉,她把毯子往上扯了扯。
其实她根本没看账本,刚才那页翻了三次都没记住数字。她在想知意给的那张条子。
苏家要卖祖宅?那是抄家时漏网的产业,按律不该私卖。
顾言洲还在传信?一个流放犯,哪来的路子打通关节?
还有那个御史家的丑事……听着无关紧要,可万一被人拿来当把柄呢?
她不在乎这些人死活,但她怕麻烦。
麻烦会吵醒她的好梦。
她刚啃完一个豆沙包,墨情推门进来:“主子,厨房新锅刷到了,我试过了,硬毛不扎手。”
“买好的就行。”沈悦说,“你别总自己验,累不累?”
“我不累。”墨情把锅刷放在柜上,“就是这回供货的商行,名字跟赵老六那个像,我都查了,不是一家。”
“查得好。”沈悦点头,“你比我仔细。”
墨情笑了笑,转身要走,又回头:“对了,知意刚才在院里画图呢,我看了一眼,全是咱们不认识的地名。”
“让她画。”沈悦说,“她想做的事,别拦着。”
“可万一……”
“没有万一。”沈悦打断她,“她要是不做这点事,早晚憋出病来。让她折腾去。”
墨情不说话了,只是轻轻带上门。
沈悦闭上眼,假装睡觉。
但她听见自己心跳很稳。
很好,该盯的都在盯,该防的也有人防。
她不需要冲上去撕谁的脸,也不用半夜爬起来写证据清单。她只要坐在暖阁里,吃口热乎的,听丫鬟们说“有事禀报”,然后点个头就行。
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。
知意蹲在石桌前,用炭条在草纸上画第三条线。
风吹动灯笼,影子晃得厉害。
她停下笔,揉了揉眼睛。
远处传来打更声,梆——梆——梆。
她小声嘀咕:“明天得去找南市那个卖菜的王婆子,她侄女在御史府烧火,应该知道点内情。”
她把草纸折好塞进怀里,起身拍了拍裙子。
裙角沾了片落叶,她没发现。
她只记得,小时候在沈家当小丫头时,有一年冬天特别冷,主子赏了她一碗红糖姜汤。她捧着碗站在廊下,热气糊了满脸,眼泪差点掉进去。
她不想再捧着空碗等施舍了。
现在她要自己煮汤,还要给主子端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