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悦刚下马车,书诗就扶着她跨过门槛。风有点凉,她缩了缩脖子,把红木匣子递给身后的小丫头:“这玩意儿先搁着,别打开。”
“主子不验一验?”书诗低声问。
“太后亲手给的,当着面送的,真有问题她也不会傻到自己露馅。”沈悦摆摆手,“再说,我信你们。”
这话轻飘飘的,可墨情听见了,站在廊下没动,手指在袖口摩挲了一下。主子现在不说查这查那,但眼神比从前沉,连走路都慢半拍,像是在等什么。
她转身去了厨房。
灶台边两个婆子正蹲着翻菜筐,一边唠嗑一边把几包发黑的菌干往里塞。墨情走过去,一句话没说,直接抓了一把放在鼻下一闻。
“霉味重得能熏倒猫。”她把菌干扔进潲水桶,“这批货哪儿来的?”
婆子吓一跳,抬头见是墨情,脸立马垮了:“墨姑娘……这是东市王记的特价货,便宜三成呢!主子又不是天天吃这些……”
“你当主子是猪,光图个饱?”墨情声音不高,却冷得像冰碴子,“她体丰喜滋补,脾胃一向弱,上个月才调了半个月。你们拿这种东西糊弄,是想让她拉肚子还是想让她吐血?”
另一个婆子赶紧辩:“我们也是按单采买,账上清清楚楚……”
“账?”墨情冷笑,“那就叫诗画来对对账。”
诗画来得很快,手里还夹着本册子。她不急不躁地翻开厨房近三日的采买记录,一条条核对价格和数量,眉头越皱越紧。
“菌干市价每斤二十八文,你报三十文;猪肉该是四十五文,你报五十。差价去哪儿了?”诗画抬眼盯着那婆子,“还有,你说是王记的货,可王记掌柜今早刚跟我抱怨,说有人冒他名卖劣货,连招牌都没挂全。”
婆子脸色发白:“我……我哪知道……”
“不知道?”诗画啪地合上账本,“那你倒是挺会省钱。省下来的钱,揣自己荷包了?”
“没有!绝对没有!”婆子扑通跪下,“我是看府里炭例都减了,想着省点是一点……”
“省点是一点?”诗画声音陡然拔高,“主子昨夜喝的安神汤差点被你换成带霉莲子熬的!你要省的是钱,还是她的命?”
屋里一下静了。连灶上的水汽都像是凝住了。
诗画指着她鼻子:“从今天起,禁你采买一月。三月月钱扣一半,今晚抄《厨规》五十遍,明早交到我手上。再让我发现一次,直接撵出府。”
婆子抖得像筛糠,连哭都不敢大声。
诗画转头对另一个:“你也别得意。监管失职,罚半月月钱,写悔过书。厨房所有人,明日晨起听训——谁再敢贪便宜、乱进货,一律照此处置。”
两人磕头如捣蒜。
墨情站在边上,一直没说话。等诗画训完人,她才开口:“现在去东市老字号重新采买。肉要现宰的,菌干挑干爽无斑的,莲子必须粒粒饱满。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“你还怕我不靠谱?”诗画挑眉。
“我不是信不过你。”墨情低头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,“前世……她最后那碗药,就是被人换了药材。等我发现时,已经晚了。”
诗画动作一顿,看了她一眼,没多问,只点头:“走。”
两人带着两个小厮直奔东市。诗画熟门熟路进了“陈记干货铺”,专挑和沈记点心铺合作的老商户下单。墨情一样样上手摸、凑近闻,甚至掰开莲子看芯色。
掌柜陪着笑:“姑娘放心,咱家货都是给贵府和点心铺供的,绝不敢掺假。”
墨情点点头,终于松口:“行,就这批。”
回府后,所有食材先入库封存,墨情亲自贴上封条,写了查验日期。第二天天刚亮,她就守在厨房,盯着厨娘洗米炖粥,莲子剥壳去芯,试火候、尝味道,最后一勺一勺盛进食盒。
沈悦睡到日上三竿才起,揉着眼睛坐到桌前。墨情把莲子羹端上来,她舀了一勺,吹了吹,喝下去。
“甜淡正好。”她点点头,“以后多注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