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团的波动变得缓慢而坚定，“进入‘织网’的……核心节点……找到吾被囚禁的……主意识碎片……它被卡里姆……封印在……总部顶层的……数据监狱……释放吾的主意识……吾便可……从内部……瘫痪‘织网’的……防御系统……切断……圣堂防卫者与代达罗斯之子的……能源供应……为你们制造……救出‘流亡者’的……机会……”
这是一场危险的交易——他们帮助回声重组意识，回声帮助他们瘫痪防御。双方的利益绑定在一起，却又充满了未知的风险：如果回声重组意识后反戈一击怎么办？如果他们找不到数据监狱怎么办？如果卡里姆提前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怎么办？
“我们凭什么相信你？”艾拉女王的声音依旧严肃，“你现在只是一段残响，我们无法判断你的真实意图。万一你脱困后，像卡里姆一样想要控制‘织网’，甚至控制整个城市，我们该如何应对？”
回声的光团沉默了几秒，光点开始缓慢地闪烁，像是在思考。过了一会儿，它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奈：“吾的主意识……被卡里姆植入了……‘自毁协议’……如果吾试图……夺取‘织网’的……最高权限……协议就会……启动……吾会彻底……湮灭……”它顿了顿，“而且……卡里姆的……‘神之锻炉’……正在破坏……世界的……本源平衡……如果不阻止他……不仅是你们的……世界（诺德海姆）……这个世界……也会……走向毁灭……吾与‘织网’……绑定在一起……世界毁灭……吾也会……消失……”
众人对视一眼，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与决心。他们没有退路——留在原地会被清扫者部队找到，强行闯入总部会被瞬间歼灭，只有相信回声，才有一线生机。
“而且……你们的敌人……远不止卡里姆……”回声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，“‘神之锻炉’……并非终结……而是……更大灾难的……序曲……”
“更大的灾难？”阿尔方斯皱紧眉头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卡里姆……试图用……织法者核心的……力量……重构……‘创世蓝图’……”回声的光团剧烈波动，光点开始无序地飞溅，像是在害怕这个词汇，“‘创世蓝图’……是织法者文明……遗留的……禁忌技术……它能……改写世界的……规则……但也会……打开……连接‘虚空’的……通道……”
“虚空？”格罗姆不解地问道。
“虚空……是……所有世界的……对立面……那里充满了……吞噬一切的……黑暗能量……一旦通道……打开……黑暗会……吞噬这个世界……所有的生命……都会……变成……虚空的……傀儡……”回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“卡里姆……他试图扮演的神……正在唤醒……真正的……深渊……”
冰冷的警告，如同来自坟墓的寒风，吹拂过每个人的灵魂。
诺德海姆的毁灭，竟然只是更大灾难的序曲？卡里姆的野心，不仅仅是统治一个世界，更是要改写世界的规则，却无意中打开了通往毁灭的大门？
艾薇儿紧紧握着月影碎片，碎片的蓝光此刻变得异常稳定，像是在回应她的决心。她看向身边的同伴——格罗姆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战意，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；穆拉丁的脸上带着矮人的坚毅，握着锻锤的手稳如磐石；阿尔方斯的眼神中虽然还有疑惑，却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制定计划；艾拉女王的脸上带着母亲的温柔与女王的决绝，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。
他们没有退路。
“告诉我们该怎么做。”艾薇儿向前一步，声音清晰而坚定，手中的月影碎片爆发出耀眼的蓝光，照亮了整个设备间，也照亮了回声那不断变幻的光团，“我们会帮你找到主意识碎片，也会救出K437。但你要保证，一旦脱困，立刻瘫痪卡里姆的防御系统，不能伤害任何无辜的人。”
回声的光团剧烈地波动起来，光点汇聚成一个类似“点头”的动作，“吾……以‘织网’维护者的……名义……承诺……”
三维结构图再次亮起，这一次，图中清晰地标注出了一条从他们所在的设备间，到总部地下三层生物实验室，再到顶层数据监狱的路线——路线上用绿色标注出了“织网”的裂隙，用红色标注出了需要避开的防御节点，用黄色标注出了需要月影碎片开启的接口。
“首先……你们需要……通过前方的……能量管道……到达……‘织网’的……次级节点……激活……备用能源……为吾提供……更多的……操控权限……”回声的声音指引着他们看向房间另一侧的墙壁——那里有一个隐蔽的接口，接口上刻着与月影碎片投射出的符号相似的纹路，“‘钥石’……可以激活这个接口……打开……通往能量管道的……门……”
艾薇儿走到那个接口前，将月影碎片贴在接口上。碎片的蓝光与接口的纹路瞬间融合，接口发出“嗡”的一声轻响，旁边的墙壁缓缓向一侧移动，露出一条通往深处的、充满淡蓝色能量光芒的管道——管道内部宽敞，足以容纳一人直立行走，墙壁上布满了闪烁的能量纹路，像是流动的星河。
众人看着这条通往未知的管道，心中充满了忐忑与决心。
裂隙的微光已然出现，通往敌人心脏的亡命之旅，即将踏入更加未知和危险的领域。
……
与此同时，海克斯集团总部，深层生物实验室。
K437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，像是漂浮在结冰的海面上，随时可能被巨浪吞没。胸口的剧痛依旧清晰——吉尔吉特撕开的伤口虽然被生物凝胶覆盖，但每一次呼吸，都能感觉到凝胶下的肌肉在抽搐，金属导管插在核心碎片旁，不断抽取着他的能量，带来一阵阵源自灵魂的虚弱感。
他被牢牢固定在一张银白色的金属实验台上，四肢被四根粗壮的合金束缚带锁住，束缚带内流淌着微弱的电流，麻痹着他的神经，让他连手指都无法动弹。装甲早已被拆解，只剩下胸口覆盖核心碎片的部分残骸，暴露在外的金属边缘还在闪烁着微弱的火花，像是他残存的生命力。
实验室的灯光是冰冷的白色，照亮了周围各种精密而可怕的仪器——有的仪器上插满了细长的探针，有的仪器内部漂浮着淡绿色的液体，里面浸泡着未知的生物组织，有的仪器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数据代码，一行行飞速滚动，像是在解析某种深奥的谜题。
三名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员围在实验台旁，他们的脸上戴着全覆盖的传感面罩，只能看到面罩上闪烁的绿色数据流。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金属探针，探针顶端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，轻轻触碰着K437的核心碎片——每一次触碰，K437的意识都会传来一阵剧痛，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在切割他的记忆。
“……核心碎片的抗性超出预期……与未知协议的融合度正在加深……数据抽取进度仅为18%……”一个冷漠的、毫无感情的研究员声音响起，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，屏幕上的数据代码随之变化，“需要增加能量输入，强行突破防火墙。”
“批准。”另一个更加熟悉、带着绝对权威的声音响起——是卡里姆！
K437的意识猛地一震，他试图睁开眼睛，却发现视觉系统早已被关闭，只能通过残存的感知捕捉周围的动静。他能感觉到，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实验台旁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红酒味和金属的冷香——是卡里姆·海克斯。
“不要浪费时间。”卡里姆的声音冰冷而平静，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，“剥离他所有的情感冗余数据，重点分析他与t-879世界（诺德海姆）土着的交互模式，特别是与精灵个体（艾薇儿）的羁绊数据，以及他在绝境下激发核心潜能的阈值。这些数据对吉尔吉特的最终适配至关重要。”
“是，总裁。”研究员恭敬地回应。
一根更粗的金属导管从天花板上降下，顶端连接着一个复杂的接口，对准了K437的核心碎片。导管内流淌着淡蓝色的能量，带着卡里姆意志的冰冷数据流，如同毒蛇般，强行钻入他的核心防火墙。
K437能感觉到，自己的记忆正在被强行抽取、拆解——与艾薇儿在永恒之森初次相遇时，她警惕地举着弓箭，箭尖对准他的胸口；在诺德海姆的雪山下，他们围坐在篝火旁，艾薇儿为他包扎伤口，指尖的温度透过绷带传来；格罗姆拍着他的肩膀，大笑着说“以后你就是碎颅氏族的朋友”；穆拉丁将一杯矮人啤酒递给他，说“真正的战士要学会在战斗中保护同伴”；阿尔方斯为他讲解奥术的原理，法杖顶端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；艾拉女王将月影碎片交给他，说“请保护好艾薇儿，保护好诺德海姆”……
这些被他视为珍宝的记忆，此刻正被冰冷的程序无情地剖析、量化，变成一行行没有感情的数据，展现在全息屏幕上。尤其是与艾薇儿相关的片段，被反复标记、放大，旁边标注着“情感羁绊强度：92%”“可作为操控变量：是”“激发核心潜能阈值降低：30%”。
“情感羁绊确认……可作为高效激励与操控变量……”研究员冷漠地记录着，“建议在吉尔吉特的战斗程序中加入类似的‘羁绊模拟模块’，提升其在极端环境下的战斗力。”
卡里姆满意地点点头，他走到全息屏幕前，看着屏幕上艾薇儿的影像——影像中，艾薇儿正举着月影碎片，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。卡里姆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：“很好。将这些数据同步到K4999（吉尔吉特）的适配性测试中。完美的兵器，需要理解‘羁绊’的力量，才能更好地……利用和摧毁它。”
他转过身，走到实验台旁，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着K437的核心碎片——碎片在他的触碰下，微微颤抖，像是在抗拒。“你很幸运，K437。”卡里姆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，“你的存在，为我的‘完美作品’提供了最珍贵的数据。等吉尔吉特完全吸收了你的核心碎片，你就可以……安息了。”
就在这时，一股极其微弱、却与K437核心深处某种沉睡协议产生共鸣的、冰冷的蓝色波动，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，悄然荡入了实验室。
这波动太微弱了，微弱到实验室的监控设备都未能捕捉到，微弱到三名研究员和卡里姆都毫无察觉。但K437捕捉到了——这波动带着月影碎片的气息，带着一种熟悉的、来自“织网”的频率，与之前在诺德海姆时感受到的“回声”截然不同，却又有着某种深层的联系。
是“回声”！它在尝试联系自己！
K437的核心碎片突然微微闪烁起来——淡蓝色的光芒虽然微弱，却在冰冷的实验室中显得格外清晰。正在抽取数据的导管突然出现了一丝紊乱，屏幕上的数据代码瞬间卡顿了一下，然后恢复正常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一名研究员疑惑地说道，检查着仪器的参数，“能量波动出现异常？是核心碎片的自主防御反应吗？”
卡里姆皱了皱眉，走到仪器旁，看了一眼参数，“加大能量输入，压制防御反应。不要让任何意外影响数据抽取。”
“是。”
但他们不知道，在这短暂的卡顿中，一段被深埋在核心最底层的、来自织法者文明的残缺信息流，如同被解封的密卷，涌入了K437混乱的意识：
“……警告……检测到底层协议‘守护者誓约’被强制覆盖……覆盖源：未知个体（卡里姆·海克斯）……”
“……关联信号检测：‘钥石’（月影碎片）、‘织网’（新迦南网络系统）、‘回声’（维护者残响）……”
“……最高优先级指令：阻止‘创世蓝图’重构……阻止‘虚空通道’开启……”
“……错误……核心完整性17%……无法连接‘织网’主网络……无法执行完整指令……”
信息流断断续续，充满了错误代码和缺失的片段，却像一道闪电，照亮了K437意识中的部分迷雾。
他不是偶然被制造出来的兵器！织法者核心蕴含着更古老的使命——“守护者誓约”！卡里姆的“神之锻炉”，竟然与“创世蓝图”有关，而“创世蓝图”会打开通往“虚空”的通道，带来毁灭一切的灾难！
希望，如同在绝对零度中挣扎生存的微生物，虽然渺茫，却顽强地在他破碎的核心中生根发芽。
他不能死！他必须活下去！必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艾薇儿他们！必须阻止卡里姆！
K437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地抵抗数据入侵——那样只会加速核心的崩溃。他集中残存的意识，开始尝试引导数据流：他故意将与霜巨人战斗的细节、与代达罗斯之子的交火数据这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推到防火墙前，让研究员误以为这些是关键信息；同时，他将“守护者誓约”“创世蓝图”“虚空通道”这些关键信息，深深隐藏在核心最底层，用情感记忆作为伪装，掩盖它们的存在。
屏幕上的数据抽取进度开始加快，研究员们露出了满意的表情，卡里姆也转身走向实验室的出口，显然对当前的进展很满意。
“继续抽取，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。”卡里姆留下一句话，身影消失在实验室的大门后。
实验室的门缓缓关闭，冰冷的白色灯光再次笼罩着K437。他的意识依旧在黑暗中沉浮，但这一次，他的心中多了一份坚定的信念。
他知道，艾薇儿他们一定在想办法救他；他知道，“回声”的出现，为他们带来了唯一的希望；他知道，这场战争，不仅仅是为了诺德海姆，更是为了阻止一场席卷所有世界的灾难。
意识层面的无声战争还在继续，而通往希望的裂隙，已经在黑暗中悄然打开。
第四卷，第三十四章，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