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晌午,晒场的大槐树下支起了长条桌。
五张小马扎摆在中间,小英子坐在最前头,怀里抱着杨靖特意找李老师借的放大镜。
刘会计把印刷母版往桌上一摊,油印的劳动光荣四个字在太阳下泛着淡蓝:油墨没干透,压的时候蹭了,所以字少了一横。
那这个字呢?小英子举着放大镜凑近新印的样票,鼻尖几乎要贴到纸面,右下角这一撇,比旧票上的歪了半分!
围观的妇女们笑出声,张大山蹲在墙根儿啃玉米饼,喷得嘴角都是渣:小丫头片子比我查猪食都仔细!
静一静。王念慈敲了敲搪瓷缸,评审团投票,错票作废还是将就用?
五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咕。
小英子的声音最响:作废!
要是将就用,下回可能少两横!
同意作废的举手!
五只胳膊齐刷刷举起来,像五棵刚抽穗的苞米。
刘会计拍着大腿乐:成!
这就联系印刷厂重印。他突然想起什么,从兜里摸出个红布包,对了,作废的票不能白收,给娃们做个纠错纪念票——加印个字暗记,限量一百张。
小英子的眼睛瞪得溜圆:真的?
真的。杨靖揉了揉她的麻花辫,就像你们记工分,错了改过来,还得记一功。
三天后,张大山赶着驴车送新票。
驴脖子上的铜铃叮当响,他扯着嗓子喊:平安织造,错一个笔画也得改!车轱辘碾过柳河屯的土道时,有老农蹲在墙根儿笑骂:你们这是教娃当账房阎王可一扭头就冲自家娃吼:人家小英子能挑出错,你咋就只会掏鸟窝?
更没想到的是,柳河小学的孩子们受了启发,自发翻出老账本找错,竟在去年的黄豆收成登记里,发现两处写成了。
杨靖听说后,特意让王念慈做了小红花,带着火眼金睛奖去颁奖。
当晚,杨靖在油灯下翻着孩子们的纠错建议书。
有画着波浪线说加防伪线的,有歪歪扭扭写加拼音的,最底下一张用铅笔头戳得纸都破了,写着:以后印完,让娃们先看一遍。
系统面板突然泛起暖光:【监督代际化】达成,群众自查机制年轻化,解锁童子审验团——可组建学生质检小组,参与票证、账本抽查。
杨靖提笔在笔记本上写新规则:每批印刷,须经三名少年记分员签字方可发行。窗外,印刷厂的灯还亮着,新印的布票在晾票架上整整齐齐,每个字都端端正正,像排着队的小学生。
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桌上,杨靖瞥见小英子的纠错纪念票压在笔记本下。
票角的字暗记泛着淡红,像朵开在纸面上的小花。
院外传来孩子们的打闹声,隐约能听见:明儿开学,我要背新书包!我娘说用旧布票给我缝!杨靖笑着摇了摇头,笔尖在童子审验团后面画了个问号——开学季快到了,也不知道有多少娃的书包,该补补缝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