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站后屋的油灯结了灯花,杨靖用铜簪子挑了挑,暖黄的光便漫过五套藏青工装。
王铁柱捏着反光布条往胳膊上比量,线头扎得手背发痒:靖哥,这布摸着跟供销社的的确良似的,咋还会发光?
夜里有光它就反,跟萤火虫似的。杨靖蹲下来,亲手把反光条缝在王铁柱肩线处,针脚走得比他奶奶纳鞋底还细,明儿进城不叫卖,就往油布上一摆。
谁问价就记名字,回屯返五毛代购费——当是帮亲戚捎的,明白不?
小癞子突然举手,瘦巴巴的胳膊像根晾衣杆:要不我喊城里人穿乡下衣,干活不累还闪亮?
保准比卖冰糖葫芦的嗓门亮!
后屋爆发出哄笑,王铁柱拍着大腿:小癞子这嘴,搁解放前能去天桥说相声!杨靖也笑,指节敲了敲小癞子的脑壳:成,就这句。
再加个口哨当暗号,我吹《东方红》高音是安全,低音连吹三下——他突然压低声音,撒腿就跑。
笑声戛然而止。
五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,像五颗沾了晨露的苞米粒。
杨靖摸出块烤红薯掰成六瓣,自己那半块塞进小癞子手里:头回跨区摆摊,别贪多。
记着老秤杆妻说的,商联社的人巡得勤,许三爷的混混专砸外屯货......
靖哥您就放一百个心!王铁柱把工装往怀里一搂,上回帮李大爷修井,我扛着两百斤石头跑二里地都没喘气!
另个青年捏紧拳头,咱穿这衣裳,亮得跟手电筒似的,看谁还敢砸!
杨靖没接话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工装袖口的线头。
他想起系统面板上刚解锁的跨区销售任务,积分获取效率涨了30%,可风险值也飙到了。
奶奶昨晚给他塞的红布护身符还揣在兜里,边角磨得发毛,倒比系统提示更让他安心。
他吹灭油灯,后屋立刻陷进黑暗。
五个人鱼贯而出,小癞子的破胶鞋在青石板上蹭出刺啦声:靖哥,咱啥时候能骑上自行车去县城?
我昨儿见刘会计骑,车铃铛响得跟敲铜锣似的!
等这趟卖完八十套。杨靖关上门,月光漫过院角的老槐树,把影子拉得老长,系统商城能兑自行车票,八十套够换三张。
西关桥头的风带着股子腥气,老秤杆妻蹲在石墩子后,怀里的半袋苞米面被月光染成银灰色。
她见杨靖过来,迅速把苞米面塞给他:暗桩点就在桥洞第三块石板下,夜里十点前能停三轮车。她喉咙动了动,往四周扫了两眼,许三爷的人巡得勤,前月老李的鞋摊被泼了沥青......
杨靖摸出两块肥皂塞进她手里。
肥皂是系统兑换的,还带着茉莉香,老秤杆妻的手指在肥皂上蹭了蹭,像在摸块软玉:明晚还来?
每套给你两毛信息费。杨靖指节叩了叩桥栏,油盐酱醋,你缺啥我带啥。
老秤杆妻突然笑了,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:怪不得陈干事说你精得跟猴儿似的。她把肥皂揣进怀里,转身融进夜色前又回头,那衣裳......别往人多的地儿摆。
初更天的县城像口闷着的锅,修鞋匠的地窖飘着股霉味。
杨靖划亮火柴,照见五个人正手忙脚乱套工装。
小癞子套反了领口,露出细瘦的脖子:哥,我像不像夜游神?
话音未落,外头传来狗吠,声像块石头砸进静夜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