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刚停稳,她就颤巍巍摸向麻包,枯树皮似的手指刚碰到棉絮,突然抖得像筛糠。
四十年了......她捧起一把棉花贴在脸上,眼泪啪嗒啪嗒砸进去,四六年闹饥荒,我给地主家缝皮袄,偷摸攒了把棉絮给我闺女,被发现后打断了两根肋骨......她转向围过来的妇女,声音突然亮起来,可今儿这棉花,是咱平安屯自己换的!
一斤棉,暖的不是身,是心!
大脚婶抹着眼泪往她手里塞热乎的烤红薯:老婶子,咱缝补组今晚就开工!
缝补组的油灯亮了通宵。
王念慈踩着借来的缝纫机,蓝咔叽布在她手下翻出波浪;老针线戴着老花镜穿针,每针都要把棉絮压实;铁蛋举着煤油灯当小灯官,被烟呛得直咳嗽,偏不肯出去。
杨知青你看!大脚婶女儿举着第一件成衣跑过来,背后平安屯·1964几个字歪歪扭扭,王姐说这是咱屯的记号!
李老蔫摸着衣襟上的麦穗绣纹直咂嘴:这针脚,比我闺女在县城裁缝铺做的还密实!
杨靖站在窗外,哈出的白气蒙住了玻璃。
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时,他正看见老针线把最后一件棉袄递给赵奶奶。
老人摸着棉絮,突然把棉袄往杨靖怀里一塞:小靖,你也穿穿看,暖不暖?
暖,暖得很。杨靖鼻尖发酸,刚要说话,衣角被人扯了扯。
张大山缩着脖子站在阴影里,嘴里哈着白雾:杨靖,我刚在村口碰着马主任,她坐拖拉机去公社了,说是要查棉花票的来源......
杨靖望着缝补组里跳动的灯火,突然笑了。
他摸了摸兜里的名单,七十三枚红手印还带着体温:让她查。
这棉花票是系统换的不假,可这七十三件棉袄,是咱屯老老少少一针一线缝的。
屋内,老针线抚着成衣上的麦穗绣纹,轻声哼起跑调的《东方红》。
针脚穿过棉絮的声音沙沙响着,像极了春风吹过麦浪。
深夜,杨靖裹着还带着阳光味的棉袄往家走。
雪下得更密了,远处传来狗吠。
他刚踩上院门口的青石阶,突然听见房檐下的冰棱一声裂开。
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,他伸手去推门——
门栓上,不知谁系了根红布绳,在风雪里晃得正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