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弯腰去捡,小声道:可...可代购点真的方便大伙儿啊。
我妈前儿还说,不用跑二十里去供销社,省得我弟的鞋又磨破底......
你懂什么!周卫国踹了下桌脚,煤油灯晃得直跳,那杨靖就是个投机倒把的小滑头!
他拉拢群众,搞小团体......
王念慈地合上账册。
她站起身,月光从窗口漏进来,把影子拉得老长:周组长,你要是觉得我立场有问题,现在就去公社汇报。她抓起账册往外走,经过周卫国身边时顿了顿,但要是为了别的......她没说完,门一声被风撞开,吹得桌上的《毛选》哗哗翻页。
三天后的清晨,杨靖掀开地窖的木板时,后颈突然冒起白毛汗——装账本的铁皮盒敞着盖,里面空得能听见回声。
他翻遍柜台底下、炕席缝里、甚至鸡窝的草堆,最后瘫坐在门槛上,手里攥着半截断了的铅笔:丢了?
王念慈赶来时,脸白得像刚下的雪。
她蹲在杨靖身边,指尖颤抖着摸过空铁皮盒:那上面记着二十多户的赊账......三狗子家欠两包盐,大脚婶欠半块胰子......她声音发哽,要是找不着,乡亲们该多寒心......
消息像长了翅膀。
大脚婶抹着眼泪冲进院儿,花围裙上还沾着锅灰:那账本是咱们的信用凭证啊!
我昨儿还跟老李家说,小杨这儿比供销社还靠谱......张大山黑着脸挤进来,手里攥着顶旧草帽:公社前儿还说要查副业,没账本,说不清楚啊!
马主任是第二天来的。
他带着俩民兵,军大衣敞着怀,嘴角挂着冷笑:账目不清,涉嫌贪污集体物资——封门!他掏出张白纸往门上贴,墨迹还没干:平安屯代购点暂停营业。
深夜,杨靖蹲在灶前,盯着系统面板发呆。
火苗舔着锅底,映得心镜回溯四个字忽明忽暗。
提示音像敲在脑壳上:消耗100积分,可重现账本最后被触碰场景。他摸了摸兜里皱巴巴的积分条——这是前儿帮李大叔修犁赚的,本来想换块手表给奶奶......
奶奶要是知道账本丢了,得急出白头发。他咬了咬牙,指尖重重按在上。
眼前突然闪过画面:月光泼在柴房的草堆上,一个人影猫着腰钻进来,背影像根绷紧的竹竿。
那人掀开稻草,抽出铁皮盒塞进怀里,转身时一声——蓝布衫的衣角被钉子勾住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衬里。
杨靖盯着那张脸,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。
他想起周卫国总爱穿的蓝布衫,想起知青宿舍里摔碎的玉米饼,想起王念慈合账册时冷下去的眼神。
灶膛里的火星炸响,杨靖望着窗外的月亮,轻声道:你想毁她......那就别怪我,演一出戏了。
后半夜起风了。
风卷着草屑打在门上,马主任贴的封条被吹得猎猎作响。
杨靖裹着被子躺炕上,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——很轻,像猫爪子挠地。
他闭紧眼,嘴角慢慢翘起来。
第二天清晨,晒谷场上的大喇叭突然响了。
马主任的声音震得槐树叶直抖:全体社员注意!
公社文书今儿来调查代购点账目问题,八点准时到晒谷场集合!
杨靖站在院门口,望着晨雾里晃动的人影,摸了摸裤兜里硬邦邦的铁皮盒——账本安静地躺在里面,周卫国的蓝布衫线头还勾在盒盖上,像根细细的导火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