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家的试探已经开始,下一步,必然是雷霆万钧的行动。他无法预料魏无涯会用什么手段去寻找清风寨,但以相府的能量,找到一个山寨只是时间问题。
他必须让赵衡提前做好准备!
想到这里,沈知微不再有丝毫犹豫。他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套全新的文房四宝,这是他用来书写最机密信件的工具。
他铺开一张极薄的韧皮纸,蘸饱了特制的墨汁,笔尖悬在纸上,却迟迟无法落下。
该怎么写?
信件一旦被截获,就是清风寨的催命符。
不能提及魏家,不能提及相府,甚至不能提及京城发生的一切。
他必须用赵衡能看懂,而外人却一头雾水的暗语,来传递这生死攸关的情报。
这个男人,比自己看得更远,更透。
沈知微心中一定,笔尖终于落下。
他没有写任何具体的事件,只写了一句话:
“猛虎已嗅蔷薇香,昔日戏言恐成真。君之所言,犹在耳畔。货殖之事暂缓,当固深潭,以避龙王。”
短短三十余字,沈知微反复审视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头剜下的肉。他缓缓吹干墨迹,那特制的墨汁在极薄的韧皮纸上迅速凝固,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色泽。
他没有使用寻常的火漆,而是从另一个更隐秘的暗格中,取出一个小小的蜡丸。将纸条卷成细细一卷,塞入蜡丸之中,再用体温将其封口融化,直至天衣无缝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,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整个书房静得可怕,烛火摇曳,将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,如同一个扭曲的鬼魅。
他没有立刻叫人,而是走到书房一侧的暗门前,打开了通往金库的密道。这条路只有他与父亲知晓。冰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,驱散了书房里的些许暖意,却让沈知微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。
金库里,一排排码放整齐的金条银锭在油灯的照耀下,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光芒。这些在世人眼中代表着无尽财富的东西,此刻在沈知微看来,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。
他没有去动那些金银,而是径直走到了存放银票的密柜前,从中取出厚厚一沓,共计三十万两。每一张,都是“四海通”的票据,见票即兑,童叟无欺。
这不仅仅是赵衡应得的利润。这酒,这糖霜,其价值早已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。更重要的是,这是他的态度,是他沈知微在将对方拖入这无尽漩涡后,所能拿出的最直接的补偿与支持。
他希望赵衡明白,无论前路如何凶险,他沈知微都会将这个盟友的利益放在首位。这也是一种无声的歉意。
他拿着银票和蜡丸回到书房,按响了连接心腹侍卫住处的铜铃。
很快,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,随即停下。
“少爷。”是小五的声音,沉稳,可靠。
“进来,把门关上。”沈知微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。
房门被推开,一个身材不高,但眼神极为锐利的青年走了进来,正是沈知微最信任的心腹,小五。他自幼便跟在沈知微身边,见证了自家少爷从一个懵懂少年,成长为执掌四海通暗中大权的幕后之主。他也是少数几个知道沈知微在青阳镇遇险,并被一个叫“赵衡”的所救的人。
“少爷,您找我。”小五躬身行礼,目光却在沈知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停顿了一瞬,心中不由得一紧。他从未见过少爷露出这般神情,那是一种混杂着疲惫、凝重,甚至是一丝……恐惧的表情。
“这个东西,”沈知微将手中的蜡丸递了过去,“还有这些银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