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举起枯瘦的手指,指向小满的胸口,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竹杖在地上敲击出急促的“笃笃”声。
“你们……还敢来?!是来看我吴家死绝了没有吗?!是来看我这个老废物为什么还不死吗?!”
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,他的脸涨得通红,眼中那点火星迅速燎原,化为了熊熊燃烧的仇恨火焰。
小满在他滔天的恨意面前,没有退缩。她迎着那双仿佛要将她吞噬的眼睛,深深地弯下腰,鞠了一躬。
“吴老先生,龙家后人李小满,代先祖,为当年龙家对吴家犯下的罪孽,向您致歉。我们此行,是真心寻求弥补与化解之道。”
“弥补?化解?”吴根生(或者说,吴念祖)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,发出一连串嘶哑而凄厉的冷笑,“哈哈哈哈……我吴家三条人命!我这一辈子!就因为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,就能弥补?!就能化解?!你们龙家夺了我家的地,害死我爹娘,把我打成残废,让我像野狗一样在这山里爬了几十年!这血海深仇,拿什么来弥补?!”
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,带着无尽的悲怆与怨毒。那栋孤零零的吊脚楼,仿佛也随着他的控诉而在风中哀鸣。
小满直起身,她能感受到对方心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恨,如同沉重的枷锁,不仅锁住了他,也通过冥冥中的因果,缠绕在龙家的命运和这片土地上。她知道,言语在此刻是如此苍白。
她缓缓从怀中取出那份“罪孽簿”的抄录本,翻到记载吴家事件的那一页,双手奉上。
“我知道,言语无法洗刷血债。龙家愿承担一切后果,并尽己所能,补偿您,告慰您父母的在天之灵。这上面,是我们查到的,关于当年事件龙家视角的记录,或许与您所知有所不同,但龙家的罪责,我们绝不推诿。”
吴根生死死地盯着那页纸,呼吸粗重,没有去接。他的目光在那熟悉的“吴念祖”三个字上停留了许久,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痛苦,随即又被更深的恨意覆盖。
“滚!”他猛地一挥竹杖,几乎要打掉小满手中的纸张,“拿着你们龙家的脏东西,滚出苦泉寨!我不需要你们的假仁假义!我只要你们龙家……血债血偿!”
最后四个字,他几乎是咆哮而出,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。
就在这时,小满胸口的黄金锁片,那道属于吴家的裂痕,突然毫无征兆地灼热了一下!一股强烈的心悸感袭来!
几乎同时,吴根生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,他猛地抬头,不是看小满,而是看向吊脚楼后方那处陡峭的山壁,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,有恐惧,有怨恨,似乎还有一丝……诡异的狂热?
他不再理会小满等人,猛地转身,“砰”地一声重重关上了木门,将所有的恨意与秘密,再次隔绝在那片昏暗之中。
只留下小满一行人站在门外,面对着一扇紧闭的门,和一片更加浓重的迷雾。
赵启明低声道:“李小姐,看来沟通很难。他的情绪极不稳定,仇恨太深了。”
阿贵叔也面色凝重:“而且,他刚才看山壁的那一眼……有点不对劲。这寨子,这老人,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。”
小满收起罪孽簿,感受着锁片传来的、尚未平息的悸动,以及那山壁方向隐隐传来的、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却与锁片和吴根生身上气息都有些关联的异常波动。
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,轻声道:“他不肯接受道歉,是因为仇恨已经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。但……血债必须偿还,无论是通过何种方式。我们既然来了,就不能这样放弃。”
“而且,”她转向那处陡峭的山壁,眼神锐利,“我感觉到,那里有什么东西……和吴家,和龙家的罪孽,甚至和这片土地的衰败,都息息相关。”
苦泉寨的秘密,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。吴念祖的恨,也并非仅仅指向龙家那么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