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葛雷乔伊大人。”亚瑟爵士开口,声音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,打破了海的低语。
“叫我攸伦好了,大人实在不敢当。”攸伦连连推辞,眼中倒映着破碎的月光,看不出情绪。“戴恩爵士,漫漫长夜,仍未安歇?莫非是派克城的床榻过于坚硬,不合白骑士的雅骨?”
亚瑟并未理会这细微的嘲讽,摇头笑了笑:“下个月,泰温·兰尼斯特大人将在兰尼斯特港举办一场盛大宴会。庆祝他儿女的十五岁命名日,并正式为詹姆·兰尼斯特举行骑士册封典礼。”他稍作停顿,观察着攸伦的反应,字句清晰地说道:“七国上下有头有脸的领主都会收到请柬。铁群岛,是否收到了那只来自凯岩城的渡鸦?你会去吗?”
攸伦微微眯起双眼,他的确收到了那封烙着雄狮火漆印的信函。冰冷的铅灰色纸张,措辞严谨而疏离的邀请,他原本已将其归入“无需理会”的一类的礼貌信件。在这个微妙的时刻,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,深入西境雄狮的巢穴,并非明智之举。他更倾向于在这片熟悉的盐与石之地,静观维斯特洛的风云变幻。
然而,此刻发出询问的不是信使,而是“拂晓神剑”亚瑟·戴恩本人。他的出现,他的亲自问询,几乎等同于王室无声的注视与期待。拒绝,或许会被解读为对铁王座和西境同盟的双重轻视。海风卷起攸伦的黑袍下摆,猎猎作响。
他沉默了片刻,目光再次投向那片黑暗的大海,仿佛在权衡波涛之下的暗流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台上粗糙的石粒。
泰温·兰尼斯特的盛宴……群狼环绕的狮穴……一个亲眼观察未来对手(或盟友)的绝佳机会?一个在七国贵族面前展示铁群岛新面貌的舞台?风险与机遇如同双生海怪,纠缠在一起。
终于,攸伦转回身,面对亚瑟·戴恩:“兰尼斯特家的盛会……”他慢悠悠地开口,声音如同夜潮摩擦砾石,“想必金狮的宝藏会晃得人睁不开眼,西境的酒也比我们的甜腻得多。”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轻快却暗藏锋芒,“既然‘拂晓神剑’亲自相邀,代表了国王和泰温大人的盛情……这份诚意,铁群岛又怎能辜负?”
攸伦·葛雷乔伊做出了决定,声音清晰而笃定,“我很乐意去看看……兰尼斯特港的金子,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样闪耀。”
亚瑟·戴恩爵士闻言,发出一声清朗而略带慨叹的低笑。这笑声在冰冷的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,仿佛能驱散些许夜的沉重。他摇了摇头,月光在他完美的下颌线和肩头的白袍上流淌。
“聪明人有时候就是这样,”亚瑟·戴恩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宽容的调侃,却又一针见血,“会想的太多,将简单的线团看成了布满陷阱的蛛网。”
亚瑟·戴恩向前一步,与攸伦并肩望向那片吞噬月光的大海,“邀请你去,并非国王的旨意,也非泰温大人的授意。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点……意愿。”他侧过头,看着攸伦,“因为泰温大人也邀请了我,而我,是詹姆·兰尼斯特的骑士册封者。这是我的荣誉与职责。”
他的声音变得更为务实,甚至带上了一点长者般的引导意味,尽管两人年纪或许相差并不那么悬殊。“那场宴会,半个维斯特洛的年轻英杰都会聚集在那里。他们是泰温大人的儿子、未来的凯岩城公爵、是多恩的红毒蛇、是河间地、谷地……各大家族即将继承家业的年轻人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让海风填充这短暂的寂静,好让他的话更清晰地烙印下去。“他们以后都会是一方领主,执掌权柄,决定战争与和平。你,铁群岛的继承人,难道不该提前认识一下你未来的……同时代人吗?”他用了“同时代人”这个词,而非“朋友”或“对手”,其间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“那不是一场需要你立刻站队的鸿门宴,葛雷乔伊。至少现在还不是。”亚瑟的语气放缓,带着一丝难得的、近乎真诚的劝诫,“那只是一个机会。一个让你走出派克城的海风与盐雾,亲眼看看外面世界的机会。去看看那些将来要和你打交道的面孔,去听听他们聊天会聊些什么,他们日常是如何生活,爱好是诗歌、爱情,喜欢谈论铁矿、舰队还是税收?这比在这里猜测一千遍都有用。”
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,但那份锐利中少了些审视,多了些实质性的建议。“铁群岛不能永远只是铁群岛。认识新朋友,或者至少认清未来的对手——这本身,就是一种力量。”
“你不是说,想要让铁群岛融入七大王国吗?你可以把这次聚会当作一个融入的开端。”
攸伦愣了一愣,他没想到昨日随口的一句,亚瑟·戴恩爵士竟然放在了心上,他诚恳的躬身行礼,并做出承诺:“谢谢!我一定到场!”
天亮之后,攸伦送君临的王船离开,他在岸边不停挥手,国王之手还以为攸伦在给他打招呼,挥手回礼。却不知道,攸伦想要送的只是亚瑟·戴恩爵士而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