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宴之后,欧文·玛瑞魏斯伯爵被一名沉默的铁民引着,穿过冰冷昏暗的旋梯和走廊,脚下的石阶被岁月和海风侵蚀得凹凸不平。
壁龛里的火把忽明忽暗,将他肥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,扭曲晃动,一如他此刻不安的心绪。
他被引入海豹皮崽子塔深处一间临海的石室。这里没有宴会厅的喧嚣与暖意,只有冰冷的石头和壁炉里一小簇勉强驱散寒意的火焰。
攸伦·葛雷乔伊背对着他,正望着窗外漆黑如缎、翻滚着白色浪沫的大海。听到脚步声,他缓缓转过身,双眼在跳动的炉火下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。
“欧文大人,”攸伦的声音比海风更平滑,却也带着同样的寒意,“希望派克城的粗陋没有太过怠慢您这位尊贵的客人。”
欧文伯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腹部因紧张而微微收紧:“葛雷乔伊大人太客气了,招待……十分周到。”
攸伦笑了笑,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。他踱步上前,没有多余的寒暄,直接从阴影处提起两样东西。那是两个毫不起眼的粗麻布袋,但落入欧文手中时,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手臂猛地一坠,袋子里发出清脆诱人的金属碰撞声——是金龙,数量之多,听声音便知远超寻常“辛苦费”的范畴。
而另一袋,则安静得多,却更令人心惊。欧文的手指触及袋身,便能感觉到里面是细腻而沉重的颗粒状物。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——宴会上那闪烁着苍白光芒的“白金沙”,那些价值堪比黄金的极品海盐。
“一点小小的……辛苦费。”攸伦的眼睛紧紧盯着欧文,如同锁定了猎物的海怪,“欧文大人远渡重洋而来,舟车劳顿,又要面对陛下殷切的期盼,实在不易。”
欧文伯爵的胖脸上,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。金龙的重量和那袋盐的价值灼烧着他的掌心,一种混合着贪婪与恐惧的战栗窜上他的脊背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出几句体面的推辞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他知道接下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。
攸伦向前倾身,声音压得更低,如同毒蛇嘶语,亲切却充满致命的暗示:“铁群岛的艰难,陛下远在红堡,或许难以真切体会。这里只有盐、石头和忠诚的心……以及,对朋友慷慨的回报。希望大人在国王面前,能为我们的‘艰难’……多说几句公道话。让陛下明白,我们的忠诚,远比那些冰冷的数字更有温度,不是吗?”
“公道话”三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。那不是请求,更像是一种指令,一种用黄金和白银(盐)包裹起来的威胁。收下它,便是坐上了一条由攸伦·葛雷乔伊掌舵的船,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铁群岛海域里,要么一同航行,要么……被海水吞没。
欧文伯爵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与房间里的寒意格格不入。他飞快地权衡着——疯王的怒火遥远而可怖,但眼前这袋珍宝却是实实在在的,而眼前这个眼睛男人,他的威胁却近在咫尺,冰冷刺骨。他肥胖的手指猛地收紧,死死攥住了袋口,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。
“……葛雷乔伊大人的……诚意,我深切地感受到了。”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铁群岛的……苦衷,我定会……如实、并恳切地向国王陈情。”
攸伦脸上的笑容加深了,那是一种洞悉一切、掌控一切的残酷微笑。他满意地点点头,仿佛刚刚完成了一笔无比公平的交易。
“如此,便再好不过。”他后退一步,重新隐入火光边缘的阴影里,只剩下轮廓和那只灼灼发亮的眼睛,“愿我们之间的……友谊,如这铁群岛的磐石般坚固。旅途漫长,欧文大人,请好好休息。”
欧文伯爵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石室,那两个沉甸甸的袋子紧捂在胸口,像是两颗滚烫的、随时会炸开的心脏。
金龙和白金沙只给了国王之手一人,如果给两位御林铁卫,那就是在侮辱他们,跟打脸无异。
宾客大多已醉卧酣睡,唯有巡夜铁民的沉重脚步声与永无止息的海浪拍岸声交织。在这片寂静之中,亚瑟·戴恩爵士找到了攸伦·葛雷乔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