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内,无数纤细的尖塔刺向苍穹,仿佛在攀爬通往天国的阶梯。每个广场都有狮鹫或龙形的喷泉流淌着清水,但空气中弥漫的,却是香料、黄金、以及某种更深沉的、属于魔法的锈蚀味。名义上,王族统治着千座之殿。但每个街角的耳语都知道,真正的权力藏在那些巨大的商人公会手中——十三巨子、碧玺兄弟会、香料古公会。是他们的金币,编织着这座城市的命运。
而在这一切之上,还笼罩着另一重阴影——男巫。他们的尘埃之殿,那座被称为“不朽之殿”的可怕建筑,吞噬着所有寻求力量与启示的愚者。他们饮用一种蓝色的、粘稠如蜜的“夜影之水”。
我尝了一口,第一感觉如同吞咽混合墨汁的腐肉,恶心至极;但随后,一股奇异的暖流在胸中炸开,犹如烈焰缠绕心脏,而舌尖竟诡异地泛起蜂蜜、茴香和奶油的甜香…危险,但又令人沉醉,一如魁尔斯本身。
在这里,莉莎的反应比任何喷泉或尖塔更引我注意。当一位十三巨子的成员与一名香料巨商在大道上经过时,她瞬间僵直,手指死死攥紧,指甲掐入掌心竟浑然不觉,鲜血顺着指缝渗出。
“你是我的人,”我低声对她说,目光仍扫视着这座充满金眼与迷雾的城市,“如果与他们有仇,不妨说出来。”
她沉默着,但那沉默比任何控诉都更震耳欲聋。
我望着那些披着绫罗绸缎的“奶人”巨商,一个念头如夜影之水般在我脑中扩散:十三巨子,不过都是商人。他们竟能凭借黄金掌控一个国家。多么简单,又多么…诱人的法则。
“如果我们扶植一个商人,”我转向莉莎,声音里听不出玩笑,“你说,能不能让他替代其中之一?”这座城市教会我一件事:真正的权力无需总是挥舞刀剑,有时,它只需坐在一袋足够的金币上,微笑着,就能买下一切。
“这对你有利,”我看着她苍白的脸,补充道,“对我,同样。”
我告诉莉莎:“发挥你的聪明才智,想想有什么方法能掌控这座城市。我绝对是你的投资者,因为我相信这笔买卖肯定很值!”
红毒蛇竟然也点头赞同:“如果真的,我也愿意投资一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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夷林、盛夏群岛——雨林的低语与群岛的歌谣
海海图的边缘在此扭曲,航线陡然南折,毅然刺入那些被标记为传说、臆想与骷髅警告的模糊区域。
若命运尚存一丝疯癫的垂青,我们或将成为几个世纪以来,第一批敢驶向索斯罗斯那片诅咒海岸的狂徒——或是蠢货。
我立于艉楼,咸腥的风也无法吹散脑海中那片浓绿地狱的景象。我的目光仿佛已穿透海平线,看见那片贪婪吞噬光阴与文明的热带雨林。古老的夷门塔匍匐于永恒的沼泽,其破碎的巨岩被蟒蛇般的藤蔓死死缠绕,如同被扼杀巨人的骸骨;而更深处,传说中的夷林唯余非人雕琢的石阵,在翻涌的瘴气中保持缄默,守护着早已被遗忘的秘辛。在那里,湿热的空气本身就是毒药,热病如影随形,而皮肤绘着斑驳油彩的原住民,则用淬毒的吹箭与冰冷的沉默迎接我们。
他们视我们为侵入者——这一点,不得不说他们看得无比正确,做的也无比正确。那不是一片等待探索的土地,而是一片静候埋葬的墓园,把它变成恐惧之地,就无人敢入侵此处。
这份危险的实感,由两名愚蠢佣兵的命运血淋淋地证实。他们窥见一个在岸边赤身洗衣的女孩,便被最原始的欲望勾下了船,消失在那片致命的绿幕之后,再无音讯。我们没有费一兵一卒去搜寻——在这片土地,仁慈等同于自杀。他们的命运成了最清晰的告示:索斯罗斯只索取,从不给予。
于是,我们的船头缓缓转向,顺应着信风的另一重低语,指向西北方那片被阳光宠幸的乐土——盛夏群岛。
那里的法则与此地阴郁的死亡气息截然相反。海风传递的不再是警告,而是跃动的鼓点、奔放的歌谣与没药的芬芳。皮肤黝黑发亮的人们,以黄金与羽毛妆点自己,笑容如正午阳光般炽热坦荡。他们是海的儿女,精通长弓与弯刀,更擅长以永不终止的舞蹈与盛宴来赞颂生命本身的活力。在婆娑的棕榈树下,甜美的朗姆酒如泉水般流淌,古老的航海歌谣被一代代传唱,吟诵着关于勇气、狩猎与纯粹欢愉的传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