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混乱的未来(1 / 1)

攸伦猛地抬起头,那双撕裂了夜幕与冻结了海渊的瞳孔,在炉火最后的余烬映照下,爆发出近乎妖异的光芒。那光芒穿透了科伦眼底的凝重、思索与隐隐的惊悸,直抵最核心的战略意图:“父亲,您今日在这风暴中心划定的‘劫掠禁区’——那将铁民战斧指向七国之外的‘古道新规’,是一道无比明智的缰绳!它巧妙地避免了我们过早地卷入那即将席卷维斯特洛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烈焰,也保护了我们自己,免于引火烧身,成为众矢之的。”

他小小的身体里,仿佛有一股沉睡千年的海兽之力在苏醒,爆发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、令人心悸的锐气,声音也带上了一种洞悉未来的、斩钉截铁的预言力量:

“当疯王亲手埋下的野火罐子,最终被他自己癫狂的火把点燃,或被某个绝望的火星引爆……当维斯特洛的雄狮、冰原狼、烈日毒蛇、金玫瑰、咆哮雄鹿……在由疯狂点燃的烈焰与混乱中撕咬成一团,血肉横飞……当铁王座那冰冷的光芒被无尽的鲜血与硝烟彻底遮蔽之时——”

攸伦霍然站起!那身墨绿色的厚绒海怪袍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,其上金线绣制的葛雷乔伊海怪图腾狰狞舞动,张牙舞爪!他摊开稚嫩的手掌,掌心向上,仿佛以全身的力量托起一枚无形却重若千钧的世界棋局,那棋局上烽烟四起,血火交织:

“那就是我们解开‘新规’束缚,让淹神的铁斧饱饮敌人鲜血与黄金的黄金时刻!那时,兰尼斯特港满载黄金的商船,河湾地丰饶无边的粮仓,石阶列岛海盗盘踞的咽喉要道……所有因内乱而陷入混乱、无暇他顾的财富与命脉,都将成为我们‘付铁钱’的合法猎场!任我们予取予求!”

他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石厅里回荡,带着一种原始的、令人血脉偾张的蛊惑力,如同深海巨兽的低吼:

“疯王烧得越疯,维斯特洛陷入的混乱越深,我们‘古道新规’所划定的那片‘安全海域’之外的猎场,就会变得越发肥美诱人!父亲,我们不是预言风暴的先知,我们是驾驭风暴的渔夫!而疯王伊里斯·坦格利安,正在用他的疯狂,为我们搅动一片充满巨鲸与金鳞的怒海!”

“坦格利安的龙旗倒得越快,维斯特洛的火海燃得越烈,我们海石之位的光辉就越发耀眼夺目!因为那焚世的烈火,会逼着所有陆地上的人——无论狮子、狼、鹿还是蛇——惊恐地跳入混乱的怒海以求苟活!而我们葛雷乔伊,”攸伦的声音拔高,带着一种铁与盐铸就的、深入骨髓的骄傲,“我们早已在怒涛中等待了千年!我们生于此,长于此,我们就是怒涛本身!混乱不是吞噬一切的深渊,父亲,混乱是淹神赐予我们葛雷乔伊、通往无上力量与永恒荣耀的唯一阶梯!”

“那些满载着黄金、粮食、美酒的商船,那些失去领主庇护、防御空虚的城堡,都将成为失去狼群守护、任由我们宰割的肥羊!兰尼斯特的金山,提利尔的粮仓,海鸥镇的酒窖……我们的长船将如幽灵般出现在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,取走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,用敌人的血肉和财富,养壮我们铁民的筋骨,淬利我们淹神的战斧!”

“够了!”科伦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,猛地打断了攸伦那极具煽动性的宣言。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砾和盐粒磨砺过,每一个字都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射出来,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、深沉的寒意,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对这份可怕洞察力的恐惧。“这些……这些如毒蛇般蛊惑人心的话!”他锐利如刀的目光骤然扫向阴影中的莉莎和老学士克莱贡,带着审视一切的威压,“是谁?是谁把这些东西灌进一个五岁孩童的脑袋里?是你吗,莉莎?那个通晓七国语言、来历不明的侍女?还是你,克莱贡?那个满脑子发霉羊皮纸和旧日传说的老学究?!”

莉莎依旧静立在最深沉的阴影里,如同与石壁融为一体,碧绿的眼眸低垂,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,仿佛对科伦那足以捏碎骨头的怒火毫无所觉,只有那深海般平稳的呼吸,证明着她的存在。角落里的克莱贡学士则如遭雷击,枯瘦的身体筛糠般颤抖,脸色惨白如盐碱地的死鱼,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——显然,他也被攸伦这番超越年龄、超越常理的分析彻底震骇,百口莫辩。

“渡鸦带来的消息,在学士塔都有备份。”攸伦脸上露出一丝孩童般纯真,却又带着狡黠的笑容,巧妙地化解了父亲的质问,“父亲忘了么?我可是在那里被‘禁闭’了整整一个月呢。漫长的时间,足够我翻阅那些卷宗,思考铁群岛的过去、现在……还有未来。”他坦然承认,“我确实请教过莉莎一些关于南方贵族谱系和风土的问题,也向克莱贡学士请教过历史。但昨夜那个关于淹神的梦,以及刚才我说的所有话……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,异色双瞳清澈见底,“都是从这里开始的。想的越多,越觉得……”

他顿了顿,用一种近乎哲思的语气,清晰地说出那句足以震动整个维斯特洛贵族阶层的话:“得道者多助,失道者寡助!当所有的贵族都觉得王座上的那个人……不配其位的时候……”

“住口!”科伦的厉喝如同海啸般炸开,瞬间淹没了攸伦的话语,也震得壁炉里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熄灭。他的声音混着窗外骤然加剧的海浪轰鸣,带着不容置疑的、海石之王的绝对权威:“你没资格‘觉得’!更没资格在这里发表对铁王座的‘看法’!”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,“你刚才所说的一切,每一个字,都给我烂在你的肚子里!彻底烂掉!还有你们——”他冰冷的目光再次扫向莉莎和克莱贡,如同实质的刀锋,“莉莎,克莱贡!今天在这议事厅里听到的每一个音节,如果还有第五个人知道……哪怕一丝风声……”他没有说完,但那股森然的杀意和铁血的威胁,已如实质的寒冰,冻结了空气,意思精准无比地传达。

莉莎微微躬身,姿态恭敬而沉默。克莱贡则吓得几乎瘫软,只能拼命地点头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。

死寂再次降临,比之前更加沉重。只有窗外海浪疯狂拍打礁石的轰鸣,如同巨兽的喘息。

过了许久,科伦大王紧绷的手指才微微松开,他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心绪翻腾、又惊又惧的幼子,指节在冰冷的礁石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,发出沉闷的声响,仿佛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。“以后,”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,“每周三下午,来我书房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深邃,“学着……怎么看那些带封蜡的密信。”

当攸伦躬身,一步步退出这间充满了权力余温与无形硝烟的巨大石厅时,他清晰地听见身后,父亲那低沉得近乎呓语的声音,混在窗外滔天的海浪轰鸣中,如同古老的咒语般响起:

“逝者不死……”

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,隔绝了后半句,但那饱含铁民不屈意志的箴言,已如烙印般刻入攸伦心中。

走廊的阴影中,莉莎如同幽魂般无声浮现,手中捧着一卷厚重的羊皮纸卷轴——那上面记录的,是派克城及各岛至关重要的粮食库存明细。她的出现时机,精准得如同计算好的潮汐。

攸伦抬起小脸,迎上莉莎那双深不可测的碧绿眼眸,异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微光。他冲她眨了眨眼,嘴角勾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——计划很顺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