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握着裴意的手,转身朝着与山洞相反的方向走。
金光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柔和的屏障,既挡住了夜里的寒风,也隔绝了可能存在的危险。
每走一步,他的形态就凝实一分,只是偶尔会因力量不稳而微微踉跄,这时他会下意识地握紧裴意的手,像是在借她的温度稳住自己。
“我留下了一半妖力给陈忘,”他忽然开口,语气平静却带着十足的笃定,“足够他应对接下来的事,等我彻底稳住形态,再回来找他。”
他知道陈忘的顾虑,也清楚裴意心里对陈忘的在意,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安排——既不辜负裴意的等待,也不丢下那个与自己共生许久的“同伴”。
裴意看着他侧脸上渐渐清晰的轮廓,指尖轻轻回握他的手,声音带着哽咽却满是安心:“好,我们一起等他。”
夜色里,一金一黑两道身影慢慢走远。烬的金光在前方引路,裴意的脚步紧紧跟着他,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,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隔阂与犹豫。
烬知道,此刻的虚弱只是暂时的,只要能这样牵着她的手往前走,哪怕接下来要面对更多危险,也比让她再等一天、再受一点委屈,都值得。
陈忘靠在山洞门口的树干上,指尖还残留着烬留下的妖力余温,那股温和的力量顺着血脉缓缓流淌,竟让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弛下来。
他望着远处那道淡金色的光渐渐融入夜色,裴意的黑色身影紧紧跟在旁边,两人的脚步时而交错、时而并肩,连背影都透着说不出的契合。
风卷起地上的落叶,掠过他的衣角,他却没觉得冷,反而抬手轻轻摸了摸胸口——那里不再有两股意识拉扯的沉重,只剩下一片清明。
他想起刚才在脑海里,烬传递来的最后那段意念,想起裴意这些日子里藏在眼底的委屈与期待,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,眼底的疲惫也渐渐散去,只剩下释然的笑意。
“有情人终成眷属啊……”他轻声呢喃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。以前总怕自己护不住裴意,怕烬的存在会给她带来危险,更怕自己夹在中间,连让她安心的资格都没有。
可现在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,他忽然明白,有些感情从来不是“争抢”,而是“成全”——烬愿意冒险脱离身体,是为了不让裴意再等;自己守着这份妖力等待,也是为了让他们能没有牵挂地往前走。
他低头看了看掌心,那道因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还在,只是此刻却多了几分温度。
他知道,烬留下的不只是一半妖力,更是一份托付——等他们回来,等烬彻底稳住形态。
夜色渐深,远处的金光已经看不见了,陈忘却还站在原地,望着那个方向笑了笑。他转身走回山洞,添了几块木柴,让篝火燃得更旺些——这不仅是为自己取暖,也是在为远方的两人,守着一个能随时回来的、温暖的落脚点。
篝火的光跳在陈忘指尖,他望着木柴上渐渐燃成灰烬的火星,忽然就想起了江守鱼——那个总把马尾扎得老高,发梢沾着粉笔灰也不在意的初中同学。
那时候教室后墙的黑板报总由她负责,每次放学留到最晚,踩着夕阳往黑板上写粉笔字,手腕转得飞快,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上。
他记得有次自己值日,忘了擦黑板就想走,被她堵在门口,手里攥着半块断粉笔,眼睛亮得像淬了光:“陈忘,你敢把‘岳阳楼记’留到明天,我就把你名字写在黑板最顶上,让全班看三天!”最后还是她陪着他一起擦,边擦边吐槽他“手劲小得像没吃饭”,却悄悄把沾了最多灰的那半块黑板让给了自己。
他还想起学校后山的那棵老槐树,初三那年模拟考,他没考好,躲在树后揉皱了试卷。
江守鱼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,手里抓着两袋橘子味的硬糖,剥开一颗塞进他嘴里,糖渣子硌得牙有点疼,她却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怕什么?下次考回来就是了!我妈说‘橘子糖招好运’,给你留的,别浪费。”
那天风把槐树叶吹得沙沙响,她的马尾晃来晃去,阳光透过叶子缝落在她脸上,连额角的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后来毕业那天,大家都在写同学录,江守鱼把本子递到他面前,扉页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鱼,旁边写着“陈忘,以后要是遇到难事儿,就想想橘子糖——甜的总能盖过苦的!”他当时没太懂,只觉得她的字和人一样,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
此刻篝火噼啪响了一声,陈忘才回过神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——原来隔了这么多年,他还记得她递糖时指尖的温度,记得她写粉笔字时的侧脸,记得那句“甜的总能盖过苦的”。
他忽然想,要是江守鱼还在,说不定会拍着他的肩膀说“你看,你护的人终于得偿所愿了,该开心才对”,说不定还会塞给他一颗橘子糖,让他尝尝此刻心里的安稳。
他抬手从怀里摸出颗野果,咬了一口,清甜的滋味漫开时,竟真的想起了当年橘子糖的味道。陈忘对着篝火笑了笑,把剩下的野果放在旁边——就当是,替好久不见的江守鱼,也尝一口这份安稳吧。